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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动了。

陈安通深呼吸,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一幅画里,无处不是华婕绘画智慧的体现,每个角落都有她非常精妙的处理,就像一个最顶级的演员,脸上的一根汗毛上都是戏。

拍卖会结束了,远处散场的荒凉,也正衬托出了近处人群围绕华婕时的那种热闹。

一幅没有声音的,静静的画作,竟像是传出了喜庆的喧嚣。

当你看到这幅画的远景时,你甚至会觉得,因为这是置身在一个空旷的大环境里,那些喧嚣,是有回音的。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太过激动。

松弛下来,舒缓下来。

最后——

他终于肯将目光,落在这幅画真正的主角,华婕身上。

少女因为被人群包围,只露出了肩膀以上部分。

典雅的小领子和若隐若现的泡泡袖,以及精致的发型,已然让人感受到她参加这场拍卖会的那种庄重甚至有些虔诚的心态。

从这些细节里,大家明白她针对这场拍卖会的得失心必然很重,也许她很怕拍卖会上自己无法卖出画,也许她格外的期待自己的画能都卖掉,并且卖个好价钱,所以出门前,沐浴焚香,小心翼翼。

她和人群明明在一个空间里,身周却弥漫的亮光,仿佛有一束追光灯在追逐她的身影,又仿佛她其实是置身在另一个空间。

那种诡异的感觉,通过她的表情,而变得更加强烈。

四周人都在笑,少女却没有。

她明明是那个众人围绕过来,兴奋、庆祝、激动的源头,但她没有笑,也没有激动的表情。

相反,她目光呆滞而迷茫,面部肌肉松弛,似乎正在酝酿哀伤的哭泣,又像刚睡醒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那双有丝媚意的猫眼睁大,空洞的望着前方。

她在巨大的震惊中神游天外,仿佛被震的神魂离体,正漂浮在空中,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那些欢庆的人,以及站在人群中的自己。

而陈安通,忽然觉得自己与这幅画画华婕离体的神魂重叠,他站在画外看着画中的华婕,华婕的神魂大概也站在画外,正看着画中迷茫的自己。

陈安通咬紧牙关,他怀疑自己在轻微的打颤。

这种感觉,他完全能够体会。

当成功来的太突然,惊喜来的太大时,那种置身人群,却耳鸣恍惚的感觉。

陈安通攥紧拳,这样处理画中主体人物的表情,远比让人物大笑,流着泪笑,都更能体现那种震撼心灵的狂喜。

太妙了!

怎么可以这么妙!

陈安通手冰凉,当他用力眨眼,后退一步不小心撞上站在左后方的埃米尔时,才忽然晃神,发现自己并非置身于一个只有自己的房间,也并非置身于那天的拍卖场。

忽然从画中世界走出来,他怔愣了下,才想起自己是谁,置身何处。

挠了挠眉毛,他竟觉得后背出了一层细汗。

也不知道是北方室内的暖器太给力了,还是自己观画太专注沉浸。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如炬捕捉到华婕,推开高大健壮的埃米尔,一步站在华婕面前,有些激动道:

“华婕,我要买这幅画!

“《拍卖会上的我》,请你开价吧!”

太喜欢了。

真的太喜欢了!

……

被陈安通用那么炙热的眼神看着,华婕的心都跟着鼓噪了起来。

这种被人如此认可的感觉,真好啊。

就觉得画画时的辛苦,忽然卡壳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画下去,以及疲惫倦怠等等,好像都变得值得了。

激动之下,她差点就开口说‘50w’了,正如早上埃米尔询价时回答的那般。

毕竟她之前拍卖会上一幅画四十九万两千元,现在的画差不多也应该是保持这个价格吧。

可她还来不及开口,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

沈佳儒和沈墨几乎同时开口:

“这——”

“她——”

父子俩愣了下,对看一眼。

然后沈佳儒收回搭在华婕肩膀上的手,客气道:

“你先说。”

“还是您说吧。”沈墨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时候自己亲爹开口比他合适。

沈佳儒这才清了清喉咙,对陈安通道:

“清美双年展上的画已经是年前的作品了,相比那个时候,现在华婕的画更加成熟优越,而且篇幅和难度都更大。

“所以虽然双年展拍卖会就在不到一个月前,但这幅《拍卖会上的我》,跟拍卖会上的画的价格,还是不一样的。”

“……啊。”陈安通愣了下,看看华婕,又看看沈佳儒,忙点头道:“这个我理解,请您将这幅画的价格告诉我。”

陈主编停下钢笔,盯着沈佳儒,屏气凝神等待报价。

埃米尔虽然听不懂大家在讲什么,但受气氛影响,也转头朝沈佳儒望去。

然后,他悄悄用法语问陈主编:“请问他们怎么了?”

“嘘……”陈主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发出声音。

“……”埃米尔皱眉,再次因为听不懂中文而感到焦虑。

沈佳儒见所有人都在看他,淡笑笑,才慢条斯理道:

“这幅画要80w人民币。”

华婕觉得自己窒息了,被金钱糊住喉咙,喘不上气了。

“……”沈墨总算放下心来,他刚才开口,就是怕华婕傻乎乎报价报低了。

这幅《拍卖会上的我》画的这么好,可不能跟之前拍卖会上的画同样价格。

不过,还是他爹更狠啊,方才他心里想的也就是60w之类,他爹倒直接,差点怼到100w上去。

陈主编默默在纸张上写下了80w这个数字,然后朝着埃米尔示意了下这个数字,又示意了下墙上那幅《拍卖会上的我》。

两个人虽然没有开口,却用表情带比划完成了本次沟通。

埃米尔倒抽一口凉气,比方才那幅《和谐》还贵!

幸亏他询价的时候,沈老师没在边上,不然说不定也能开出个80w的价格。

啧啧……

陈安通转头又望了望墙上的其他画,五官微微皱起。

他这次带了100w过来,是想买两幅画的,毕竟他的德国餐厅墙上,还有两个画框空着。

本来以为这一趟就能圆满完成任务,把那两个画框全换成画。

现在看来……是难了。

抿着唇,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点头道:

“好!”

只好与其他画作暂别,先拿下这一幅《拍卖会上的我》吧。

怕夜长梦多,他立即就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边上的埃米尔已经看呆了。

这个买画的人,真的不是华婕和沈佳儒老师派来的托吗?

故意让他觉得华婕的画绝对值钱,50w都算便宜的,以便欺骗他这个老外买那幅《和谐》。

哪有这么痛快的啊?

80w元,价格都不讲的,说买就买了?

埃米尔虽然也觉得这幅《拍卖行上的我》画的非常好,但相比《和谐》的全新画法,他觉得还是《和谐》更强一些。

一幅优越的水彩画,它毕竟也只是水彩画而已嘛,法国历史上也出国不少水彩画。

可是《和谐》那样的色块拼接抽象油画,在他看来,极有可能是没有出现的过的新画法。

砸吧了下嘴,埃米尔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他还在等法国艺术界的朋友给他打越洋电话,高知他那幅《和谐》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值不值50w呢。

怎么还没来电话呢?

看着陈安通随随便便甩出80w买下一幅画,埃米尔不知不觉间也开始着急了。

是的,他急了!

……

陈安通又在‘华婕的房间’里欣赏了半天《晚秋游山》、《祭祀》、高级灰《静物素描》,以及《手》系列。

叹口气,他终于还是依依不舍离开,跟沈佳儒一行人上三楼,到沈墨书房里借用沈墨的电脑和打印机,拟购买协议作为凭证。

陈主编跟着一道,转头见埃米尔还在原地欣赏墙上的画,便没有喊他,自己先上去了。

埃米尔没有被《拍卖会上的我》的内容征服,却有些感兴趣华婕画的《祭祀》,这种中国氛围的烧纸行为,他倒是很感兴趣。

这种包含着东方国家神秘仪式感的内容,真的很有趣。

他才转头想问问陈主编,这些跪地烧纸的人在干嘛,才发现屋里居然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

他们居然把他这个法国人给丢下了。

甩开了。

太不善待外国友人了吧!

……

陈安通拎着他的黑皮箱,像个做黑道买卖的大佬,一脸肃穆之气,踩着台阶上楼。

虽然遗憾又没能买下两幅画,但他还是有些开心的。

毕竟,他买到了那么满意的画作。

现在,他是仅次于乔百万的华婕画作收藏者了。

乔百万收藏了华婕3幅画,而他有2幅了。

自己这两幅加起来,说不定比乔百万三幅加起来都贵。

那按照价值来算,自己说不定还是比乔百万更厉害的华婕画作收藏者呢。

哈哈哈。

揣着这种买到喜欢东西的骄傲和得意,陈安通跟沈墨前后脚踏进少年书房。

然后,陈安通就被镇住了。

只见书房几面墙上,分别挂着好几幅华婕的画。

画的是各种各样的少年沈墨——

在冰场上溜冰的《追风少年》;

坐在雪源度假山庄大厅中看书的《雪中少年》;

雪源山庄的玻璃上映衬出少年模糊身影的《日出》(《灵魂共鸣的那个早上》);

华婕才跟他熟悉起来,还没给沈老师当学生时,给他画的第一幅水粉肖像画《少年肖像》……

大大小小七八幅画,水粉画,水彩画,甚至还有一幅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