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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相隔得太远,纪云相又站在背光处。

指使许娇河不曾发现他明灭的眸色中,转瞬即逝的一缕底气不足。

两人拌嘴的功夫,殿外由远及近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许娇河迎着晨光朝声源望去,见是久未照面的明澹、叶流裳等人。

分明前几日还在满九州的张贴告示,宣告自己是勾结魔族的小洞天叛徒。

今日再一相见,这些人却能面含笑意,仿佛彼此之间,并未发生过任何龃龉。

许娇河感到说不出的讽刺,便把脸侧向了旁边。

而距离他们身畔一丈远的,则是无言行路的纪若昙,和落后一步的游闻羽。

无关人等照例同露华一般被安置在外,明澹率先进入殿内中,发觉许娇河也在,便有些意外。

许娇河堆起笑靥,欢欢喜喜地小跑到纪若昙旁边,挽起了他小臂。

纪若昙从未当众与人这般亲近过,肌肤相触的瞬间如同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在原地站住几秒,反倒是游闻羽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朝许娇河挥了挥手打招呼道:“师母安好。”

许娇河抽空瞥他两眼。

你的坐牢我的坐牢好像不一样。

一日一夜的牢狱生活没影响游闻羽多少,反而叫他看起来十分神清气爽。

感觉到纪若昙又开始走动,许娇河匆忙收回眼神。

她仰着面孔,小声询问纪若昙:“你打算坐在哪里?”

纪若昙无言,伸出手指向一处。

是明澹左下首的位置。

许娇河又转动着瞳珠逡巡一圈,随即用下巴点了点在座辈分最低的纪云相,似是撒娇,又颐指气使地要求道:“小云,你去把我的椅子搬到无衍道君的旁边。”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纪云相瞪大了狭长的凤眼。

偏生叶流裳听见许娇河的话,也没多说什么,顺从吩咐道:“去吧,她是你的长辈,应该的。”

没办法,纪云相忍气吞声地把许娇河坐过的椅子搬到了纪若昙的右边。

许娇河在旁边监工:“哎呀,再近点呀,这么远做什么?”

等到她折腾完毕,纪云相的眼睑下方平添了几分狼狈的红意。

他按照许娇河的意思做完,二话不说转身离得她很远。

许娇河左顾右盼,还不够满意,示意纪若昙先行坐下后,又亲自把椅子搬到了近无可近的位置。

两把木椅的扶手挨在一起,仿佛成双成对的恩爱伴侣。

许娇河想,若是等会儿纪若昙不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她就偷偷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挠痒痒。

这头许娇河正在暗自算计,那头游闻羽却是没那么好的待遇。

众人落座,独他一人站在殿中央,等待着接下来的审判。

殿门沉沉一关,时间仿佛又回到了许娇河被强制施行攫念术的日子。

她望着日光消散大半的殿宇,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向唯一的热源无意识地寻求着依靠。

那日柳夭被封,纪若昙感知不到许娇河的情况。

眼下见她如此情态,便清楚自己不在,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这般想着,他伸手在许娇河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两人如此旁若无人地亲近,难免引起某些人的不快。

叶流裳因着变成两截的娲皇像心中暗自滴血,眼见纪若昙和许娇河毫不在意的作态,更是恨得忍不住出声道:“清思殿议的是要紧之事,无衍道君同娇河君是否有些不避场合?”

“听闻之前因为娲皇像被盗一事,叶尊主一口咬定是内人所为,还亲自出手打伤了内人。”

纪若昙冷淡的眸光掩映在长坠睫羽之下,睇过来的时候让叶流裳感觉到冰雪当头罩下。

战栗一瞬过后,叶流裳更添恼怒。

就连作为宗主的明澹都需忍让自己三分,纪若昙作为一个后辈,凭什么,怎么敢?!

心头滴落的血液顿时来到喉间。

叶流裳张开嘴,差点呕出一口血。

勉强解释道:“此前道君身陨的消息一出,九州皆惊,本尊也只不过是担心娇河君认为自己失了依靠,伙同魔族做出行差踏错之举,才会在情急之下出手阻拦娇河君离去。”

“什么离去?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许娇河附在纪若昙耳边忿忿不平,“我只是想凑近些看清楚那秘术呈现的画面而已!”

她虽做出耳语的姿态,声音却大得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明澹自是清楚许娇河睚眦必报的个性。

叶流裳却以为她一个娇怯怯的小废物,是因为有了纪若昙撑腰才会如此狗仗人势。

纪若昙听了许娇河的告状,没有露出半分多余的情绪。

他合衣正襟危坐,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人的身上。

叶流裳却无端知晓,他是在等待自己向许娇河赔礼道歉。

她也配!

娲皇像的事自己还未跟云衔宗计较!

叶流裳妩媚的面孔隐约呈现几分扭曲,她越想越邪火直冒,再也控制不住脾气,想要借题发挥问责娲皇像破碎的事情,明澹突然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他朝着纪若昙的方向,双手抱拳,却是致歉道:“说起来,一切都是我这个宗主做得不好,如果能够及时查明真相,还娇河君一个清白,也不至于令得她沦落到欲海,颠沛流离、受尽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