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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岭知道牧旷达明显是因武独的表态,将他也一并视作府上人了,忙恭敬答道:“是。”

武独拆开信,上头是一封军报,没有称谓,没有落款,记了一些军费开支证明,以及兵器库存、冬季的练兵计划,还有使用一万四千八百两白银,朝西凉购买大宛战马的进度汇报。

“看得出是谁的字不?”牧旷达问。

“边令白的字。”武独说,“潼关守将,关西招讨使。”

“不错。”牧旷达说。

段岭不知此人背景,是以不吭声,牧旷达突然让武独看一封信,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想派他去杀人?

“边令白从军十三载。”牧旷达说,“关东军出身,与辽国有过二十余场大小战役,各有胜负,耶律氏占领上梓之时,此人袭击辽军后方,建下军功。迁都后先是调任关东军统帅,七年前,与虎威将军韩滨联手,将军岭下反水,夺取先帝兵权。”

“杀?”武独随口道。

牧旷达没有说话,又喝了口茶,日光从他背后的窗格照进来。

“赵奎旧部。”牧旷达说,“先帝不计较,我不能不计较,此人与西凉勾结日久,扩军买马,私自增兵,你手里这封信,便是证据。上面是他秘密囤积军备,并贪污军费,与党项人换取战马的信件。”

“此人眼下不剪除,假以时日,只怕他拥兵自重,尾大不掉。”

涉及人命时,牧旷达向来是十分慎重的。

武独说:“知道了,这几日便出发。”

段岭心道这下要糟,你出发了,我怎么办?

牧旷达说:“除了杀他,你还得搜集他意图自立的罪状。”

武独略一皱眉,没有回答。

“武独。”牧旷达说,“你不能只会杀人。”

牧旷达起身,走到廊下,夏日微风吹过,风铃轻轻作响,武独说:“我见过一次边令白,此人野心很大。赵将军身死,我也难辞其咎,他不会与我和颜悦色相谈,未等坐下来,他就会拔刀子。”

“你不是会易容的吗?”昌流君突然说了句话。

武独答道:“易容仅限于潜伏,要搜集他勾结党项,意图自立的罪证,便须得与他接触,说话、动作,时间长了都瞒不过。”

牧旷达沉吟不语。

“还有一个办法。”武独说,“把他抓回来,具体审问,再交给相爷,是屈打成招,还是水落石出,便与我无关了。”

“不妥。”牧旷达缓缓摇头,说,“今上定会饶了此人性命,哪怕证据确凿,顶多也是充军发配,徒留给他一个再起之机。我要的是他无声无息,死在潼关下,而不是大张旗鼓地杀掉他,让他的军队哗变。”

“我去呢?”段岭忽然说。

厅内马上静了,段岭知道这很荒唐,但他别无选择,武独一走,自己小命简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随便郎俊侠宰割。

“你?”武独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朝段岭说。“这是去杀人!”

牧旷达倒是十分意外,看了眼段岭,说:“果真一鸣惊人,你且让他说说,有甚么办法。”

“嗯……目前没有确切的想法。”段岭说,“须得先到了再说,潼关外,是吧?武独如果伪装成我的……家人?由我出面,说不定边将军不会怀疑?”

牧旷达又不说话了,武独眉头一皱,正要阻止段岭,段岭却恳求地看着他。

“倒是可行。”牧旷达被段岭这么一提醒,倒是打开了思路,说,“去年,边令白从将军岭下被调回潼关,距离赵奎祭日,也快满一年了,可是以什么身份去找他呢?”

说着牧旷达望向段岭,段岭被他看得有点害怕,生怕他什么时候突然灵光一闪,发现端倪,产生疑心,然而此时他也不得不赌一把,知道牧旷达审视自己,只是在想一个合适的身份。

“赵奎的后人,是不合适的。”牧旷达自言自语道,“赵奎有三子一女,俱被斩首,养子呢?武独,你觉得如何?诱反能诱出咱们要的东西不?”

诱反,实在是一着极其老辣的棋。

“可是,怎么交代武独过去的意图呢?”段岭又问。

“这倒好说。”牧旷达说,“只需修书一封,我委派武独,前去调查并寻找传国之剑镇山河的下落,武独则趁机前去接触边令白,便足够让他相信。”

武独说:“赵奎有一侄儿,名唤赵融,其父赵埔乃是山东治下海卫营巡察司副将,四年前倭寇进犯时,赵埔中箭身亡,赵融则被抓去活活淹死,但多有人不知,只有赵奎得到了侄儿的死讯,倒是可以此人名义接触边令白。”

“不错。”牧旷达说,“我再仔细想想,务求一举得竟全功,你们且先回去,待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