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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都没有理会宗真,倚在车栏旁,望向灿烂星空下,一片荒芜的河北平原。

段岭历尽艰辛,终于回到了家,然而等待着他的,还有许多更麻烦的事,黑山谷的获胜只是第一步。

他们是急行军回来的,段岭一身衣服甚至未来得及换。入夜时邺城不少地方还在烧炭,以备过冬所需。

“郑彦他们回来了吗?”段岭问。

“还在路上。”武独答道,“进了陈国地界,就不会有危险了,放心吧。”

沿途都是烽燧塔,段岭过了浔水,才真正地感觉到,回家了。

“战俘怎么处理?”武独问。

“先把他关起来吧。”段岭说,“不要恶待他,我现在就给查罕写信。”

“他是元人。”秦泷说。

“我知道他是元人。”段岭答道,“没有人比我更恨元人,我爹就是死在元人的手里。”

秦泷马上道歉,不再提了,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段岭靠在榻前,面对摊开的纸,他要用拔都逼查罕退兵,虽然送出这封信,奇赤一定会大怒,但这是最后的办法。

武独在厅堂内宽衣解带,自己换衣服。

“你去清点人数吧。”段岭说。

“郑彦还没有回来,不着急。”武独说,“你休息会儿,我若是查罕,我就不会来了。”

段岭明白武独的意思,拔都带着他的人进了黑山谷,监军查罕与一众元将居然不作为主力突袭,可见这五万大军本来就内部不和,彼此牵制,更互相不服,现在拔都战败被抓,只会沦为查罕等人的笑柄,他们当然不会再过浔水来要人了。

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就变得简单起来,为今之计,只有等郑彦那队人归来,方可得知敌情。

耶律宗真在太守府院里走了几步,问:“这是你的宅邸?”

“前任太守。”段岭答道,“孩儿们,欢迎贵客吧。”

众护卫纷纷朝耶律宗真行礼,基本礼节还是要的。

“非常时期,不必多礼。”耶律宗真摆手道,“你忙吧,容我叨扰几天。”

“你到底是借路来的,还是做客来的?”段岭哭笑不得道。

“是借路,也是顺便做客。”耶律宗真说,“此生不一定能再到南方来,许多地方,不过俱是走一次而已,就不能容我看看你的国土?”

耶律宗真总是那云淡风轻的态度,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面前仿佛都变得轻松起来,段岭反而有点舍不得他走了。

正在此时,费宏德一身单衣,从侧院走来,显然是听到段岭与武独回来的消息,特地过来看看,这一出来不得了,居然看见了辽帝!

“陛下?”费宏德错愕道。

耶律宗真微笑,朝费宏德点头,说:“费先生,又见面了。”

费宏德忙行礼,段岭便道:“费先生,这些时日,由你负责接待陪伴陛下吧,时候也不早了,先休息下再说。”

费宏德道:“陛下这边请。”

耶律宗真便朝段岭点点头,与一众护卫跟着费宏德走了。

武独换过衣服出来,坐在榻畔。昏暗灯光下,已近破晓时分,段岭对着那张白纸,一时间不知从何写起。

“拔都呢?”段岭问。

“不是吩咐带下去关着了?”武独答道。

段岭忙昏头了,又问:“郑彦他们呢?”

“路上。”武独不耐烦道,“你问了好几次了。”

段岭哈哈笑了起来,武独又道:“什么人都在你的心里,唯独我是没份的。”

段岭转头,望向武独,武独披着半湿的头发,若有所思地望着厅外。

“我给老爷梳头。”段岭说。

“去洗个澡?”武独问。

“等他们回来吧。”段岭爬到榻上,跪在武独身后,取过梳子,把武独的头发理顺。武独长发披散时,颇有点李渐鸿的感觉,充满了霸气。

“睡会儿。”武独握住段岭的手腕,顺势把他放倒在榻上,说:“睡一觉,明天起来,什么都好了。”

“嗯……”段岭困倦得很,自己一身脏兮兮的,却已架不住睡意,疲惫地倚在武独怀里入睡。

过了不久,他依稀听见郑彦的声音在说话,还有郎俊侠的声音。

他们都平安回来了,段岭心想,可他实在睁不开眼睛,又感觉到武独横抱着自己,穿过走廊,到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