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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眠见赖聪跌倒,心下大喜,忽然大声喊道:“张大王,非是我咄咄逼人!实乃我主仆二人,日后便将这未来人生,全托付给大王了。

大王身边有这样一个阴险小人在,你教我二人,如何能安心?!所以他今日,非死不可,没有活路可寻!”

做戏要做全套,他一脸死生决绝的模样,演得极真极像,把张大球瞧得呆了。

这大当家心中想道:“往日我劫掠的女子,且不说姿色不及这小妹坨十一,更无一个人正眼瞧我,都说我是匪寇,被我胡乱玩弄一番,就都要寻死觅活,没有一个能做得长久的,甚是无趣!

像这般天仙似的可人儿,眼中有我,全心爱我,别无所求,只要杀掉妨碍她终生的人……这不是理所当然吗,算得上哪门子的咄咄逼人?”

张大球紧思索,细打量了一番赖聪,心下升腾起一阵厌恶:“我若为了这样一个读伪书的淫贼,拂了美人的意,那可真是活该挨鳏夫的苦,享手作妻的乐了!

这赖聪小贼,让小妹陀杀了就杀了吧,我黑麋帮遍地英雄,就不信另选不出一个四当家来!”

夜无眠见张大球脸上阴晴变幻,便知这贼寇,正在心中权衡,失却了提防。

此时此刻,是他趁机诛杀此獠的大好时机。

再不迟疑。他剑尖陡转,剑招变化,一招“造化钟神秀”,集中经脉内七七八八的内力,蓄势深沉,就要刺出惊艳一击。

突然听得一个尖厉的声音大叫道:“兀那小丫鬟,放下手中兵刃!否则我割了你主子的喉!”

夜无眠急收松纹剑,回转内力入经脉,存于丹田,避免发而不作,反噬己身。

回头看时,却见洛湘竹已被艄公掐住喉咙,抵着刀威胁。

艄公浑身湿透,毛发乱卷,老皴的脸皮沾着水,自有一股狰狞意味在其中。洛湘竹被掐得翻着白眼,恐怕再多掐一会儿,就要昏迷了。

这艄公先前被夜无眠一脚踢入江中后,便无人问其生死。夜无眠也只专心与船上四贼,角力斗智,没有管他。

他苦心孤诣,采取分化、唆使战略,几乎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声东击西,斩了张大球,解今日之围。

谁料世间事,最是无常,被他忽略的小杂鱼艄公,掉入江中后还能卷土重来,挟洛湘竹以令自己,使得功败垂成!

夜无眠心头一黯:“莫非今日就要折于此处吗?”

看天地一色,江水青寒,孤雁南飞,不免悲从中来。

瞥见洛湘竹涨红的脸色,被掐得快吐出来的舌头,又猛得一惊,心道:“现在不是伤春悲秋、自责难禁的时候,先救了小姐,与这群贼虚与委蛇,再慢慢趁机想办法!”

当下,他果断将松纹剑往甲板上一扔,咣当一下,道:“行,兵器我放下了。”

说着,冷眼看向这艄公,脸上不悲不喜,令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艄公果真把手松了,刀尖撤开几寸,露出脖颈上淡淡的刀痕来,所幸没有割破皮流血。

洛湘竹剧烈咳嗽几声,回转过来,流下几滴泪水,看着夜无眠,声音沙哑道:“阿眠,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从我后面制住我……”

夜无眠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

洛湘竹没有想到,他也没有想到。但偏偏就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却便发生了。

艄公武功是低,可夜无眠却忽略了,能当艄公的人,大抵水性都是不错的,掉下江去,能爬上船来亦是正常;武功再低,要挟洛湘竹,却也是轻松之事。

这些弯弯绕绕的线索,一般只有发生了,才能被人想起,否则,思虑的触角何曾能在这犄角旮瘩处探察?

事后莫悔,悔之不及。

夜无眠没有再作追悔之心,眼神平静,看了一眼艄公,艄公自是露出凶相与他对视。

他淡淡一笑,不作理会,把眼睛瞥到张大球脸上的痦子,带着深意道:

“张大王,不意你手下的人,竟能跳过你,自作主张,趁机偷袭我家主子。你虽为大王,此等行径,却非男儿所为。你虽为大王,御下不严,终究失了王者气魄。”

张大球本就颇有些恼怒,恼怒艄公多事,在夜无眠杀赖聪的关键口,竟无心阻拦了这一桩“好事”。

此刻听得夜无眠嘲讽,怒意更甚,直冲头顶。他双目圆睁,一巴掌甩过去,就将艄公扇下水里去,扑腾半天沉沉浮浮,好久上不得船来。

赖聪被这一巴掌之威,猛然惊醒,眼疾手快,赶在夜无眠之前,捡了他扔在地上的松纹剑,得意大笑不已,直似忘却了断臂之痛。

张大球走到洛湘竹身前,将她肩膀拿捏按住,轻轻一扯她头上绑着的头巾。顿时,一头秀发青丝如飞瀑般泄开,映衬出女儿家绝美的容颜来,直把这贼寇看得痴了。

莫说打劫打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便是从娘胎里滚落出来到现在,这等神仙似的人儿,张大球也是头一回见。

直愣愣地看着人家,看得三魂丢了两个,六魄在后面追一魄,把夜无眠方才那番嘲讽的话语,都听成了耳边风,呼呼一下吹没了声息,只有洛湘竹的美貌,还在方寸间存在了。

张大球顿时哈哈狂笑道:“洞房,今晚本大王就要和这个小白脸……不,小美人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