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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酝脑海里飘过一串这样的话,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就算没在跟前儿耳濡目染、来那近朱者赤那一套,骨子里的气人劲儿仍旧是叫时望轩遗传了个七七八八。

挽酝深呼吸后再深呼吸,心里反复念叨不能跟一个满脑子只知道谈情说爱的小子真动气,给自己劝的差不多后,他才朝前方倚靠着门、双手抱臂,微微歪着头的青年正色道:“我......为......”

“说不顺口还是不用说了,我听着都勉强。”时望轩凉凉道。

“......”

挽酝光洁的额头终于不负众望的爆出了青筋,但他想了又想,还是强忍住了拿杯子砸人的冲动。

“你给我听好了,过去的那些事情,是我有错在先,如今有什么怨什么恨,此时正是个好机会,你大可以说出来,我会尽我所能弥补你。”挽酝的话掷地有声,虽然还是掩饰不住的怒相,但藏于眼眸之中的诚意不似作假。

时望轩看的很明白,也很不客气道:“那我要我哥嫁我。”

挽酝呼吸被气乱了一瞬:“不行!”

“那让我娶我哥。”

“不可!”

“......”时望轩啧了一声,斟酌之后再度勉为其难道:“我嫁总行了吧。”

“啪!”挽酝忍无可忍,带着额角暴起的三道青筋拍桌而起,怒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你什么年纪,他什么年纪,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得了?整天有那心思倒不如往修行上多用用!”

又来了,

这话好似是各个峰乃至其他所有宗门长辈与生俱来都会的一套教训之词,

修行上出了什么岔子,都是因为心思跑歪了,

要么就是不务正业了,要么就是谈情说爱了,

时望轩听得烦不胜烦,直截了当道:“你让我说出来,又不同意,莫非道歉是假,耍我是真?”

挽酝强忍怒气,端着长辈的架子,尝试着跟眼前这个明显不正干的青年讲起了道理:“你年纪轻轻......”

“天阙门那个年纪也不大吧,他早早就有了未婚妻,下个月就要成婚了。”聪明的时望轩列举了坚实有力的反驳案例。

挽酝冷声道:“天阙门是天阙门,玄天宗是玄天宗,折云峰更是有折云峰的规矩。”

似乎是料到时望轩可能再拿流光峰上的那对师徒举例,挽酝甚至还将管束范围尽己所能缩成了最小,为的就是不给对方抬杠的机会。

但抬杠的地方多得是,

而时望轩在抬杠这一领域的技能更是炉火纯青,他幽幽的哦了一声,随后反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到像你这个岁数吗?太老了吧。”

挽酝气的藏在桌底下的手直掐自己大腿,生怕在这节骨眼上自己一个搂不住火气一脚把人蹬出去,

“老什么?到我这个年纪你们两个也不许成亲!”这位老父亲咬牙切齿道。

这下轮到时望轩不满意了,道:“喂,你真要管那么宽也应该去管外面那个会喷火的吧,管我们两个早早私定终身的做什么?”

挽酝快被他气笑了,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跟你私定终身了?这样的话,他那个脸皮薄的能说的出来?你平日骗骗他也就算了,还敢骗到我头上。”

时望轩不以为然:“我可没胡说,你不会说情话,难道还觉得天底下人都跟你一样不会说情话吗?”

“你要点脸行不行?你以前也是这样吗?懂不懂廉耻!”

方才的桌上一共四个杯子,现在被挽酝砸的只剩下两个了。

时望轩凉笑道:“这跟廉耻有什么关系?你脸皮薄,还不许别人脸皮厚了。”

“啪!”

好了,

现在桌上只剩下挽酝自己的杯子了。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能说说,不能说就滚!反正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往后再想要什么补偿都没机会了。”挽酝最后一次平复心情道。

一个曾经的大族嫡公子,又是修真界最受世人尊敬的长老,

挽酝身上拥有的天材地宝和修行经验绝对是无人能比的,哪怕是现在的时望轩也是会有所不及的,

所以这样的人所做出的补偿,即便是夹带着情绪,那也将会是令人艳羡的存在。

时望轩总算是能端正神情和态度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一下了,

不抬杠也不砸东西的气氛极其安静,屋里只剩下两道不轻不重的呼吸声,

挽酝盯着这个低头沉思的青年看了好久,食指指尖在桌上轻轻点着,频率从一开始的缓慢逐渐到了后面不耐烦的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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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想一个补偿而已,这个小子居然能想那么久,

莫非是在思考一个能够刁难自己的东西?

若真是这样的话,

那这死小子真欠揍!

可再一想,

那么多年的无妄之苦对方都受了,

区区一个毛头小子的刁难而已,挽酝也不是接受不了,

君子当雅量,不做旁人的小肚鸡肠。

挽酝已经做好对方的要求如何令人皱眉咂舌的准备了,

谁料时望轩在长时间的思考之后再度抬头的时候并没有先张嘴说话,而是走了过来,单手端起茶壶往挽酝面前这个唯一幸存的杯子里倒满了一杯茶。

“娶不得,嫁也不得,将身边人看的这般紧也不是个好事,”时望轩放下茶壶,神色如常,语气也平淡,“若说实话,你倒也不用低头道歉,毕竟口说之言,没什么轻重可言。”

挽酝抬眼看他,道:“听你的意思,我的道歉你不接受?”

“接受了,”倒完茶的时望轩放下茶壶,又接着道:“但接不接受同原不原谅可谓两码事。”

挽酝沉默了一瞬,随后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时望轩正转身朝外走去,闻言,他并未顿住脚步,而是在推门前的那一刻撂下了一句:

“等什么时候折云峰上的三尺寒雪化尽,你我过去那些事情就一笔勾销。”

折云峰上的雪冷,是一个人身上暗伤的痛,更是另一人日日夜夜不得安寐的苦,

三尺的雪冻住了峰上太多葱茂生机,冷了许多人的年岁,

或许多年以后,待雪化去,

冷寂的折云峰上也会开出花来吧。

这是萧玉书曾经无意间感慨过的,他想在折云峰上种点有颜色的花,

巧的是,挽酝也曾低叹过折云峰的气候活不了什么鲜艳的花。

曾经的萧御疏笨手笨脚的给挽酝画了朵花,

现在的时望轩所想要的补偿也不过是让折云峰上开出一片萧玉书想要的姹紫嫣红。

俗话说的真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没有点缘分的人还真凑不到一块儿去。

挽酝低头看向面前的那杯茶,眸光流转,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随后趁着杯中茶还热着,他端起来一饮而尽,一滴不剩。

数年之前那个骨瘦嶙峋、小心翼翼的少年的拜师茶他没有喝,

而方才这个明俊耀眼、气运轩昂的青年的茶如今正好补上了,

一杯茶饮尽,迟来的师徒之名总算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