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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萧玉书眸底流转几分低眉哀伤之色,又一字一顿的开始解释他的所感所想:

“可若是换成时望轩的视角,那就又是另一副场景了。”

“一个原本真心纯率的少年,刚来到折云峰上什么都没有做就遭到了其他弟子冠以“为大师兄出气”的名义的欺负,不受师尊待见也不受其他弟子待见,唯一从这个师兄身上感受了星点善意,却反手被其落井下石、迫害有加。”

再次将自己过去违心的所作所为像撕开遮羞布一样展示在旁人面前绝对是有些丢脸羞愧,可比起时望轩这些年一直遭受的非议和偏见,萧玉书觉得自己这点上不得台面也算不了什么。

他知道时望轩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可萧玉书本人在意,

萧玉书不想让时望轩这一辈子在旁人眼里的印象都是什么性情孤僻、不近人情、小肚鸡肠的烂名声,

那明明是一个幼时眼睛亮亮的、会给路过的小猫喂自己舍不得吃的窝头的纯真人,会坐在台阶上乖乖等娘回家的孩子,若非往后遭遇了诸多苦痛,怎么会被磨练出一身尖刺獠牙,见人就提起高高的警惕,抗拒外人的靠近呢。

时望轩如今有萧玉书了,

可萧玉书不希望时望轩的往后余生只有自己这一个人,

朋友,家人,能多一个,大家凑在一起其乐融融和和气气的多好,

因为萧玉书也独自熬过孑然一身的许多年,所以知道这种无声的孤独有多么寡淡,

他不想让时望轩也这样,所以有些话也必须要找机会说,给时望轩澄清一下那些不公。

所以萧玉书正色道:“薛肆,你扪心自问,若换做是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在这一路上遭受了那么多无故恶意,你难道还会像现在这样坦荡潇洒,笑得出来吗?”

薛肆被萧玉书问的有点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回以什么。

而萧玉书却先自陈道:“反正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我什么都没有做,就想活着,就想上山拜师学个本事然后等学有所成之后找仇人报仇,给娘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这有什么错?”

“可事实却是,我确实活着,却活着不如死了,每天在峰上被无数人针对羞辱,遭受排挤,手脚冻得生疮,干那么多苦累活,到最后什么本事都没学到,每次遇到的星点善意其实都是更大的恶意,甚至为此曾三番两次丢了命。”

“我恨,我怨,所以我不再相信任何人,”萧玉书的话到最后越来越沉,似乎有种身临其境的感受,眼神也凌厉了些,神情沉沉。

“谁再无缘无故的靠近我,对我示好,我绝对不相信,势必要离得远远的,不管旁人如何议论我,评价我,都随他去吧,我要变强,变得比所有人都强了之后,谁再来招惹我,那就让他不死也脱层皮下去。”

这个清风朗月的青年用一种极为平淡沉静的语气,稀松平常的声调,几段简短的话,就这么把旁人看不见的属于时望轩的灰暗过去一点一点描画了出来。

很显然,这幅画描绘的底色极其灰暗无光,令人压抑非常。

其实薛肆不是没有想过关于时望轩以前的一切,虽然不是全盘皆知,但也多少了解个冰山一角。

可就像许多人一样,他始终被“立场”这个东西左右着想法,

有的时候,不管事情如何,人总是会下意识站在跟自己交好的朋友一方,从而对任何对朋友不利的人或事看的尤为反感抵触,不会用心去思索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

为了自己心里偏心的朋友,去对另一方人的对错经历闭目不看塞耳不听,不给予任何理解,

这本就是不对的,

于萧玉书这里,它就是不对的。

他知道薛肆跟自己交情很好,知道两人的朋友关系很铁很硬,这没什么不好的,

可这并不代表萧玉书就能问心无愧的接受这些朋友以不识事情全貌而表现出来的偏心相护,

同时,萧玉书也止不住的想,若是过去也能有这样的朋友毫无条件的偏心站在时望轩那一边,或许时望轩那时也能过的好一点。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往事早早化作愈合的伤疤,正一点点淡化,

可作为一个擅于怀念的人,萧玉书还是忍不住把爱人的伤疤放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捧起,然后看着这些伤痕,无数次想再回到过去,尽己所能,让其过的好一点,再好一点。

情如老酒,越品越醇厚,越喝越总会想的更多,

不仅是未来的未来,还有过去的过去,

爱人的所有,都是他心上滚烫的一切。

“薛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思绪渐渐收拢,神色恢复如初的萧玉书轻声道。

薛肆其实早就明白了,从萧玉书能够将时望轩过去不为人知模糊的一点一滴全都清楚的描述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

但明白之余,他更多的还是奇怪。

薛肆琢磨道:“你这么喜欢他吗?”

虽然当着旁人的面承认喜欢这件事还是有点羞涩,但萧玉书还是大方承认了,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又不是假的。

见对方毫不避讳的点头,薛肆眼里的不可置信几乎要凝成了实质:“你来真的啊?”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断袖呢?”

对于薛肆这个问题,萧玉书只是无奈笑笑道:“这同以前是不是断袖有什么关系?”

“我以前确实不是断袖,可我喜欢时望轩,而时望轩又恰好是男子,所以我现在就成断袖了。”

“没办法,谁让中意的人恰好是个男子呢。”

萧玉书的坦然着实让薛肆眼里的惊愕再度持续了一会儿,他仔仔细细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

薛肆仍旧记得,初见时的那个萧玉书五官没有现在这般硬朗成熟,而是处处透着少年青涩,纯率的干干净净,是个但凡说点风流俏皮话逗一逗就忍不住面红耳赤说话局促紧张的白净人,

而现在,

真是男大十八变。

薛肆心里止不住的怀念哀叹,总觉得发生在萧玉书这个人身上的变化过大了些,每一次的相见都是再一次的重新认识。

而认识来认识去,他还是更怀念最初见到的那个人前装的板板正正冷冷清清、而私底下会偷偷摸摸耍鸡蛋玩的翩然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