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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热气触到她的瞬间,有一股极强的力量“当”地介入其间,将其远远挡开。

这剑气极寒,徐千屿后脖颈结了一层寒霜,她反手一摸,摸到一手湿气,惊而回头:“师兄?”

立在她身侧的剑君发梢微动。此人黑发黑眸,通身的雪白衣衫,道心沉静,杀气内敛。

只因太冷,太静,这张堪称昳丽的面孔被冻凝得如冰俑般毫无生气,讳莫如深。正是方才返回蓬莱的沈溯微。

只见他手中拎着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银发少年的衣领,仿佛拎着只幼猫。他看了这少年两眼,辨识道:“剑灵?”

徐千屿这才注意到那挣扎怒骂的少年头上长了角,皮肤上有金纹,充满怒气的瞳孔也是浅金色,周身发光,不似凡人。千屿双目微睁,指着他道:“你,是伏龙?”

是陆呦的那把剑。

“呸,你这恶毒的女人,你欺辱陆呦不算,还……”还没等这剑灵颠倒黑白地骂完第二句,沈溯微手腕一颤,便将它压回长剑模样。他注视着剑,静默地听着徐千屿急忙分辨事情经过。

徐千屿越说越气不打一出来,劈手夺剑,沈溯微却将剑举高了些,已经从这三言两语中听出前因后果,决断道,“跟我去戒律堂,现在。不能让师尊知晓。”

“你不会想把她放出来吧?”徐千屿就差打滚哀嚎了,“你不要听他乱说,我……我……”

她恐怕真的是冤枉了陆呦。

陆呦确实并非故意出剑,而是这剑灵护主,自作主张地脱掉了剑鞘。

但是,上古灵剑才有剑灵,此后可以人剑心意相通,这么多人里面,也就只有师尊的剑养出过剑灵。

为什么小师妹可以得师尊选剑,凭什么一个根本不会用剑的人,居然能拿到一把与一派掌门同样等级的佩剑?

她其实是想问一串“为什么”,但沈溯微已走到了门口,背对她轻声道:“换件外裳,快些。”

徐千屿低头一看,胸口几个大洞的倒霉衣裙还没换下,便只好气呼呼地换了衣服,随后叫沈溯微拉着衣袖,如一阵风刮了出去。

然而还是晚了。

赶到的时候,戒律堂外乌压压一片都是人。

陆呦已经被放出来了。

不巧,师尊也给惊动了。

徐冰来负手而立,转过来的时候,瞪视徐千屿,眼神冷得像冰。

徐千屿看到师尊旁边的阮竹清神色躲闪,冷笑一声:“你竟然跑去告诉师尊?”

阮竹清苦着脸解释:“我,我本来是想找戒律堂的长老要一道谕令把小师妹救出来,谁知刚好碰到师尊在那里下棋……”

“你闭嘴。”徐千屿冷然将目光移开,“从此以后你就只有小师妹,再没有师姐了。”

“我……”

“放肆。”徐冰来忍无可忍,指着徐千屿叱道,“你也太骄狂了!”

这日是个阴天。随着徐冰来呵斥,天上隐有闷雷滚动。

风吹动众人衣角,人人噤若寒蝉。

徐千屿绞着裙带,脊背挺直。

“师尊……”陆呦站在徐冰来身边,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要他息怒。

只在戒律堂里呆了一天半,小姑娘便已惨不忍睹,裙子让汗水浸透,脸上都是一道一道的灰尘,又被泪水冲开,花猫一般,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幸而她没受什么内伤,只是受惊过度,大损了元气。

“行吧,算我不对。”徐千屿冷声冷气道,“我不知小师妹的情况。”

要她道歉,可真是难为死她了。

“旁人都知道的事,就你不知道。”徐冰来道,“你自己反思。”

徐千屿咬住齿根。

这不是很正常吗?她人缘一向算不上好,什么消息也就只有阮竹清跟她讲。他这次倒是讲了,她没信。

“师尊,就原谅师姐吧。”阮竹清斗胆道。

“师尊,我真的没事。”陆呦也牵着徐冰来的袖口晃晃。徐冰来低头看了她一眼,脸色缓和。

他略有疲倦地跟徐千屿说:“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妒心重,下手狠。戒律堂,自领十鞭,小惩大诫,此事便过去了。"

徐千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打她?

自九岁那年企图逃跑被捉回来挨了一顿打之后,这多年来,碍于她内门唯一的小师妹的身份,人人面上都是尊敬,师尊顶多骂她两句,也给足了她面子,未敢轻易打她了。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未免太重了吧,罚个禁闭就算了,徐师姐是姑娘,已经及笈了,这多伤人面子。”

“我倒觉得不重。对筑基弟子,无非是痛两天而已,小师妹没有灵根,可是差点死掉了。多危险啊。师尊这般惩罚,是要告诉内门要友爱些。”

“说的也是……”

“师尊。”沈溯微忽而出声,“千屿马上要出春,不宜受罚。”

徐冰来沉吟一下,道:“那先攒着。回来以后领受。”

说罢,不再看徐千屿一眼,嘱咐陆呦回去休息。

徐千屿忽然道:“师尊,弟子有一事请教。”

沈溯微闭了闭眼。

方才他出言阻拦,师尊说攒着,无非是为了面子过得去。其实攒着便是暂缓,缓着缓着便没有了。

然而徐千屿性子如此,总是在人都以为她服帖、认命了的时候,惊天动地地拗一下。

徐冰来:“说。”

“小师妹当真没有灵根?”

“你以为呢?”徐冰来没好气道。

“请问师尊,没有灵根如何修炼?凭什么没有灵根可以入蓬莱,可以拜入师尊门下?若有无天赋当真无关紧要,外面排着队想进内门的洒扫师弟师妹们,又为何不能呢?”徐千屿的声音靠内力传出来,响彻山谷,清晰至极。

这一问可不好,整个空气都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