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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暂时关在这儿吧。”

宋明桐让人将内廷监惩处宫人的牢房暂时收拾出来把越陵关起来,待落锁的那一刹那,少年人的心里骤然一冷,道:“那首反诗不是我写的。”

宋明桐微微叹了口气,道:“陛下知道,所以才和太上皇闹了起来……你也算是出名了。”

看着这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宋明桐不免有些感慨……没想到男子为争权夺利,也干得出这等宛如宫斗戏码的事——趁太上皇召集世家子们考校学问,有人竟将一首反诗加在了越陵的诗作里。

……若她当年按照家中的意思嫁去了东宫,今日之事,多半是要在她身上上演的。

“那我,可还能得雪?”

“不能。”

“我族中之人……”

“他们听说你写了反诗,你那父亲第一个上奏要大义灭亲,折子东沧侯虽暂时替你压着,但只要陛下松口,你埋骨京城,也是迟早的事。”

越陵眼底一暗,随后苦笑:“我来时,还当最后至多会惹人嘲笑一生,只要我不在乎,世间种种便伤不到我,没想到竟是要将性命断送。”

宋明桐轻轻摇了摇头,忽然问道:“我托刑部的人查了查,你以前考过科举?”

越陵道:“去载初试,中了秀才,但嫡子落榜,嫡母唯恐我危及兄长地位,便不允许我再考。”

宋明桐背过身去,道:“我与你一样出身世家大族,知道族中亲人相逼,逼你放弃胸臆,是何等之痛……那感觉胜过世间风刀霜剑无数。”

越陵听得出她的善意,垂眸道,“事到如今,怨也好恨也罢,都已至此了,我也只能多谢侍郎大人了。”

“世间之事峰回路转者多矣,人上之人,阶下之囚,往往不过一念之间,请君好自思量。”

言罢,宋明桐便转身离去,留下越陵一人对着透出雪月之光的铁窗发呆。

这辈子……就这么荒唐地完了?

可有不甘?

有……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又能如何呢?

呆怔间,忽然铁窗外有一温软的纸包朝他砸过来,正好砸中了他的脑袋,掉在怀里。

越陵一下子惊醒,只见得是个包着食物的纸包,这样冷的天,砸进来时竟然还是热的。

“谁?”

越陵刚一问出口,外面高高的铁窗上便艰难趴上来一个娇小身影,一双初见绝色的水媚眼眸望定了他。

“喂,明桐跟你说过了,你该懂朕的意思吧?”

越陵愕然,随后又想起此时他仍是戴罪之身,心念一灰,道:“臣既洗不清冤孽,愿自持己身心魂清白而去,还望陛下赐死。”

殷函微微眯起眼,道:“朕讨厌不识相的人,更讨厌明明知道他人有加害之意,还故作清高的人。你求死可以,明日朕就让刑部的人把你带走。”

“……”

越陵这才看清楚殷函的脸,那仍是一个半大孩子的面容,眉梢眼底的气度却已非稚弱。

这就是……天下的共主啊。

“陛下当时……是故意将臣单独提出来不罚,让那些世家之人嫉恨我,继而对我下手?”

殷函竟一脸理所当然:“是啊。”

“为什么?”

“为了让你除了朕,再无所依靠。”

越陵哑然,随后道:“陛下想要我做什么?”

殷函这才略略敛了一张故意做出的冷脸,道:“你不该问我想要什么,该问你想要什么,要权,要钱,要威慑天下,直说出来有什么不好?”

“臣的心还没有走得那么远。”

气氛一时僵硬,殷函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除了文写得不错实在无什么可取之处,兴味索然地打算离开时,里面传出一声腹中饥响。

殷函噗嗤笑了一声,道:“你这不还是个凡人吗?”

越陵耳尖一红,只见雪月夜下,世间最为鼎贵的少女隔着铁窗朝他伸出手——

“怎么样,当我的狗,一人之下,权掌九五,还是继续做你的闲云野鹤,抱着你的名声在那些人茶余饭后的笑话里去死?”

她的眼里有一簇跳动的火,像是在勾引世间所有求死的飞蛾。

越陵不由得想起了某一张废稿里妙手偶得的唱词,回过神来已说出了口。

“……臣欲求生,欲求权,欲求与君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