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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跟任何人说,唯有骗过苏阆然,才能骗过叶扶摇那种心思如妖的人。

只是算天算地,没算过苏阆然竟连那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

——我有那么好?还是我其实并不知他?

细一回味,陆栖鸾却是不敢想了,摇了摇头甩去脑中慌乱的神思,而前面看似要离开的人却突然转身,伸手把她扯进怀里抱紧了。

“你……”

陆栖鸾刚要开口,却惊觉他的双手在发抖。

她一呆,随后慢慢犹豫着伸手反搂了回去,待他稍稍平静,道:“我要是死了,你真的要杀上楚宫去吗?”

“嗯。”

“那我可要好好活着,枉死了的话,还要累及他人呢。”

“下不为例。”

……这个人,视我重逾性命呢。

背后的伤口似乎也不觉得疼了,陆栖鸾闷闷笑了一声,道:“哪有你教训我的份,你可是我的爪牙,要听我这个狗官的,和前面那几个一样造孽犯罪,我就把你发配边疆去。”

“……嗯。”

苏阆然沉默了一会儿才应声,这反应让陆栖鸾本能地一惊,推开他道:“你别是真的瞒着我犯什么事了吧?”

苏阆然看着她道:“你还伤着,先回府上药,其他的事以后说。”

“你别、先告诉我你背着我做什么事了?”

苏阆然任她扯着衣襟逼问再三,道:“劫持首辅什么罪名?”

“……千刀万剐自己算,不过念在我们是同僚,端茶倒水十年就好。”

嘴上俏皮话说着,但她脸色越来越白,到底还是失血过多了,苏阆然察觉到后,眉头一拧,道:“你回府疗伤,余下之事我处理。”

“我小伤,倒是你说了大不韪的言论,我虽与太上皇有约,也怕他多心,你还是……”

“又如何?”

“你这个人怎么又不听……”

对峙间,对面巷口随着夜风送来一丝药香,只见那处立着一个腰间悬着一只骨埙的白衣大夫,也不知站了多久,原本温和的眉目在陆栖鸾看过来时,牵出一丝妖异的冷笑。

“二位,凄风陋巷可不是什么打情骂俏的好去处,再不谈谈如何先下手杀人,叶扶摇可就要先把我杀了,失了我这么一个弃暗投明之人,请陆侯自行摸石过河可好?”

……

“就这么放他走了?若那女侯还活着,该如何是好?”有人问道。

“不然能如何,以他能为,足以杀光我们所有人……而就算他这么做了,太上皇也不会治他的罪。”

“这又是为何?”

“你可还记得当年穹武军统帅苏征?太上皇昔年命他假死投身匈奴,如今乃是匈奴右贤王,为北境无战事潜藏十年……朝廷若动他独子,岂不是要逼他叛离?”

苏阆然走后,侯府里皇家的暗卫们互望一眼,回头对赵玄圭道:“我等负皇命至此,之后还请赵大人自行向陛下复命。”

待暗卫走后,赵玄圭面色阴沉不语,半晌,见四下无他人,对独自一人走回到檐下拿起半盏冷酒的叶扶摇冷笑道——

“若这一日早来,我也不至于到如今地步,以宗主昔日之果断,欲夺国,索性趁此机会杀了苏阆然,让东楚北境也陷入动乱吧。”

冷酒入喉,叶扶摇看着已空的瓷盏,无喜无悲道:“你对我倒是知之甚深,可还记得我当年送过你一句话?”

“什么?”

“你之一生,成于知人,亡于不自知。”

赵玄圭面色一沉,道:“他人不知,我却是知你玄虚之术半真半假,多是由门中之人在你安排下故作天命!我却是不怕的!”

“好,那我们来做个赌,就……赌你今夜三更死,如何?”

他说话时,似乎与平日里的玩笑话并无区别,但眉梢眼底,却是一片空寂。

赵玄圭咬了咬牙,道了声告辞,也离开了。

院中唯余三物,夕照,血腥,空心人。

被斩了半掌的灰衣护卫看向叶扶摇,道:“宗主,酒已冷了。”

血腥随着夜风逐渐惨淡,与落花狼藉在一处,独自饮酒的人,低声喃喃……

“这酒何止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快不记得……她敬的酒,原是这般毒入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