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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文滨:“本府告诉你,本府不是吓大的。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牙行那点勾当?坑蒙拐骗,害人无数,早该清剿了!”

顿了顿,他又问:“为什么把尸体埋在采石场附近?”

平博典一愣,听到管文滨循循善诱:“可是和采石场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由狂笑出声,被管文滨授意的衙役重重一棍子击中腹部,呕出一大口血。

好个洪州知府,一条吃里扒外的好狗!

这些年既从赣商这儿吃了些,又从昌平公主那儿拿一份,结果谁都没喂饱他,反过来还想抓一个案子斗倒两方,怪他没看出管文滨的野心和胆子。

平博典只将敌意投放在赵白鱼和钦差身上,压根没想到胆小听话的管文滨会反咬一口,还是致命的一口。

“自然和采石场有干系。潮商泄露了采石场藏人口、贩良人的秘密,才会被灭口。”管文滨失心疯突然想当清官,平博典知道他会被当靶子,眼下只有拉更多人下水,才有可能保住自己一条命。“我一介商人,如果背后没人撑腰,敢随便打杀他人?”

管文滨信了平博典的话。

他担任洪州知府约有五载,在赣商、昌平公主和上差三者间曲意逢迎,拿钱听话办事,但明哲保身,绝不插手他们那些腌臜勾当,因此一知半解,知道牙行贩人,只要别太过分,他就能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没料到当朝嫡长公主会庇佑一群下九流的行当,贩卖大景子民,实在丧心病狂。

了解昌平为人,知其心狠手黑,管文滨心头惊骇,一时左右为难。

“大人?”师爷凑近询问,“还拷问吗?”

管文滨:“供状先画押,人关起来,待本府好好想想。”

言罢离开柴房,到前厅来回踱步。

一边是二三品大员,光耀九代的幸事,一边是揭发赣商和昌平公主联手贩卖良人、谋财害命,势必得罪两江官吏,就怕一不小心落个粉身碎骨。

命都没了,还当什么官?

思及此,管文滨便想退缩,止步于此。

恰在此时,有人来报,道是姓郑的北商在外头求见,心烦的管文滨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这人身份特殊,说不得能帮他解一解眼下的困局。

“快把人请进来。”

霍昭汶一进来便拱手说道:“恭喜管大人抓获杀人真凶,一旦大案告破,加官进禄、平步青云便指日可待。”

管文滨拉住人就问:“郑兄弟,本府问你这案子得多大,我才能升官加爵?”

霍昭汶:“按常理来说,升官加爵得是政绩亮眼,才能从一众朝官中脱颖而出。如果想连跳四五级,恐怕得解决一桩泼天大案才行。”

“泼天大案……什么程度才算泼天大案?”

霍昭汶想了想:“起码得是去年的两江科考舞弊或是淮南大案那样的。”

管文滨当即选择放弃,可他心里还留恋广东安抚使的位子。

“江西漕司使赵白鱼去年被搅和进两桩大案,后又在税务司有不凡建树,这才有机会升任三品大官,否则如何服众?官场向来如此,不进则退,要是机会到了眼前不及时抓住,以后再想有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恐怕难了。”

管文滨被劝得心动难耐,不自觉说出他的烦恼。

“您后头有钦差和康王,等于陛下在你身后撑腰,你为什么不能搏一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古以来哪个名留青史的人干的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名、名留青史?”

“要是管大人能破一桩比淮南大案还大的案子,何愁不能位列三公、进昭勋阁,留名于青史,千秋万代都传颂您的青天之名。”

如果赵白鱼在场一定会夸霍昭汶是成熟的领导,擅长画饼,又圆又大还热乎乎的大饼就放在管文滨眼前,心里那点官瘾克制不住,扑灭原本占上风的谨小慎微的念头。

“有理,你说的有理。”

管文滨搓手说道:“我这便令人去抓昌平公主身边的那条老阉狗。”

霍昭汶:“李得寿武功高强,怕不好抓,反而打草惊蛇,不如派人去抓昌平公主身边的女官?”

管文滨想起李得寿神出鬼没一时害怕,连连点头:“听你的。”

但令人去办事时,班头一脸为难:“大人,咱们人手不足,都分派出去拿人查案……”

“蠢货,把他们叫回来不就行了!”

霍昭汶:“我这儿有些人手,大人若不嫌弃,尽管吩咐就是。”

管文滨:“好,我记住你,日后你到广东,必与你方便。”

霍昭汶:“多谢大人。”

管文滨拍了下脑袋说道:“既然已经得罪人,那就往死里得罪。走,去牢里要那杨氏的证供,等拿到证供立刻上告钦差。”

***

暗卫带来赵白鱼的话,“管文滨有心办案就会亲自到牢里询问案子的真相,届时,你如实回答。”

杨氏颔首。

察觉脚步声由远及近,暗卫立刻藏匿身形。不多时,管文滨带着几个衙役进入大牢,将杨氏提到跟前问案。

本以为撬开她嘴巴得费一番功夫,料不到刚表达意图,杨氏就开口了。

“奇了怪了。”管文滨忍不住问:“之前在公堂上,本府问你冤从何来,你紧闭嘴巴不说,怎么现在再问你,你就肯说了?”

杨氏不卑不亢:“大人真心为民妇伸冤时,民妇自然会开口。”

管文滨讪讪,也不自取其辱,令她赶紧详述冤情。

一份说清来龙去脉的证供新鲜出炉,管文滨突然后悔之前献计弄死方星文,不然就能坐死冤案了。

将杨氏的供状和平博典的供状放在一块儿,拿到前堂,管文滨対等候的霍昭汶说道:“瞧瞧,不费吹灰之力。”

霍昭汶:“能否一观?”

管文滨倒不小气,直接拿给他看。

霍昭汶一目十行看完证供,表情阴沉得可怕,原来之前看到的两江还只是冰山一角,原来昌平畏惧潮商尸体牵连采石场是她也参与牙行贩人的勾当。

管文滨询问:“可够抓破大案?”

霍昭汶:“够。”

管文滨:“可比江南科考舞弊和淮南大案大?”

霍昭汶归还供证:“自是滔天大案。”

“来人,备马!”管文滨喜滋滋说道:“本府要亲自去见钦差。”

***

在管文滨准备去见钦差时,霍昭汶鼓掌两下,便有暗卫出现在身边。

“拿我官防印信去荆北调兵,速至洪州,随我铲奸除恶!再令人不惊动昌平,捉拿她身边的女官!”

暗卫:“领命!”

***

霍昭汶的命令被传送到赵重锦和燕都尉二人面前,赵重锦率先说道:“我受不住行程颠簸,骑术没燕都尉出神入化,便由燕都尉去调兵,我来处理昌平身边的女官,如何?”

燕都尉无异议:“可。”

言罢便各自行动,而此时天色将暗。

赵重锦侍卫抓人之前,先去一趟漕司使府上,没见到赵白鱼便対来开门的砚冰说:“且去自贤居,两江官商勾结最大的证据就藏在那里。”

言罢,不待砚冰回应就迅速离去。

赵重锦早已摸清女官的行程,每隔五日便会前往采石场查看情况,巳时去、申时归,于是带侍卫埋伏在女官必经之途。

***

申时初,太阳当头,日光正烈,丛林大道一辆马车徐行,车里正是昌平公主身边的女官,此时正专心查看采石场的账簿。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女官皱眉,还未开口叱问便听骏马嘶鸣,马夫斥声嘹亮,骤然狂奔,下一刻马仰车翻,而女官猝不及防地摔飞,胸骨正中车厢窗框,疼得她产生一瞬的昏厥。

等适应疼痛,女官回过神来,先抓起账簿,再回头看马夫,赫然対上三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一具马夫,两具随身保护她的死士。

女官心一冷,不顾疼痛的胸骨立刻朝反方向爬,踉跄数步忽然顿住,眼前出现一双皂靴,缓缓抬眼,瞳孔紧缩:“赵重锦?”

赵重锦两步上前,突然发难,一脚踹向女官的腹部,只听极细微的咔擦声传出,接连遭受重击的肋骨断了。

女官艰难地爬起身,恶狠狠地瞪着赵重锦:“你敢动我试试!我是昌平公主殿下近身女官,你们赵家人敢徇私报复,不怕太后和陛下问罪吗?”

双手背在身后偷偷撕碎账簿里较为关键的记录,揉成团,猛地扔进嘴里,赵重锦眼疾手快地卸掉她的下巴,拿出纸张和她手里的账簿,随手交给身边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