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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富济贫,听着好听,干着可不好干。

这几日,浙江道御史、福建道御史以及江西道御史的奏疏都到京里了,福建布政使朱乘时更是领衔好几名知府上奏,说是浙江有商人跑到了福建,有些不规矩,搞得福建也有些乱,于是便扯上顾佐,说他在浙江被掳掠太狠,实在不堪忍受。

主要少府这个机构,实在为文臣憎恨,有人起了头,那么京中大小官员也纷纷回家写奏疏。

反正言官不可杀,大明也不因言获罪,风闻奏事,管他真的假的,老子耳朵听到了就把它写上去。

李东阳和谢迁都开始擦汗了,他们自己搬不动,就带着下属手捧几十本奏疏去见皇帝。

到了乾清宫,跪下说:“陛下,京师、地方,近期弹劾少司徒之奏疏已有近百份之多,这形势汹涌,为平息众怨,彰显公正,朝廷是不是该略作表示?”

“哪里的怨?”朱厚照背对着他们,此时正站着翻御案上的东西,“少司徒在正阳门开门招工,锦衣卫奏报,百姓大喜,京中的热闹程度堪比庙会,是谁看百姓高兴不舒服,有了怨气?”

他一转身,确实也看到了李东阳旁边的地上,两摞像小山一样的奏疏,“李阁老、谢阁老,你们安好这份心,有朕在,大明朝乱不了。除非有人将手伸到了内阁和六部九卿之中。你们说,六部九卿里有这样的人吗?”

李东阳和谢迁自然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还怕什么?”朱厚照把手中的一份东西给了谢迁,“谢阁老,礼部拟得省级官员培训之事朕看了,还是可以的。这你拿回去,据此拟诏,颁布天下。令各地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分批进京。全国两京一十三省,依朕看就分两批,一批近的在九月,七、八月太热,第二批远的在正德元年三月。朕初登基,时间尚短,有些封疆大吏朕都不认得,说句心里话,上百万的子民交给一个朕不认识的人,不放心啊。”

“是。”谢迁接过圣旨,但还是耐不住心思,“只是李阁老所说朝廷百官弹劾少司徒一事……陛下若是什么也不讲,臣担心会引起非议。到最后,少司徒自己怕也做不下去了。”

朱厚照皱了皱眉,顾佐自己会辞官,这倒是真的。

明朝的大臣是有这个政治习惯的。

“还是……先不着急,让他们再闹腾一下。说到底,他们又能怎么办?”

他们是谁?

李东阳也不知道,是那些上疏的人吗?可那群人也不都是一伙儿的,有些是跟风。反正大家都做,就他不做,不是显得‘不正义’吗?

但朱厚照知道,京官之中,一定还有地方利益的代表。

先前浙江案闹到那个样子,其实是他和弘治皇帝有意管控了一下范围,不然就那样攀扯,河南、湖广都得有人要倒霉,京师大概也只办了几个牵扯深的。

少府在今年初成立,顾佐到了浙江查抄商铺,这应该会让一些人很警觉。

皇帝直接动手将很多生意官营,这其实是很大的一件事,朱厚照先前觉得京营、朝堂他都已经能够有效的掌控。

但其实大明还有大量底层的官员,他们自己就经商、并且和商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平时没有声音,某种程度上像是反应慢的野兽,只有疼了他才动弹。

现在这帮人忽然发现,京师、朝堂里的人没挡住,竟然就这么让皇帝把这个事儿办起来了。怎么能这样?

所以把矛头对准了顾佐,尽管不是所有人都商量好的,但也是一种必然。

确实是个麻烦。

朱厚照想着,自己是不能够得罪天下所有人的,这个阶层的人如果都反对他,那这个皇帝就没得做了。

好在,也不是人人都是利益一被侵犯就要造反的。而且这个阶层实际上也搞不出来什么大事。历来都是农民、贵族翻身做天子,没听说商人造反成功的。

眼下主要是皇帝没什么反应,许多话许多人也就跟着一起说到了上面。有点儿反应,那便不一样了,至于说什么反应……总该是要杀鸡儆猴看一看再说。

四月十七日,又是个好天气,那天啊,蓝得就跟颜料涂抹似的。

梅府的桃花也都开了,争相斗艳的,满园都是花香。

梅怀古坐在廊檐下向外延伸的木台上喝茶,而梅府的账房正在跟他报账。

梅可甲带了百万身家到京师,到这里做的是典当和客栈的生意。反正这几年虽然花销不少,但挣得回来,倒也还行。

“……这么说来,可以支配的,也就二十多万两?”

账房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瘦削中年人,恭敬说:“再多,夫人就该问了。”

“过几日陛下要来府上。这银子是有些少了。”

账房眼珠子动了动,“那要不,把藏了多年的名画、名瓷拿出来,这个费用是可以省的。”

梅怀古给他说得一愣,“张叔,我说的哪里是布置、迎驾的银子。陛下是没见过还是没吃过?我说的是要给陛下的登门礼。”

“那都见过、吃过,还能去买什么?”

“不是买什么。陛下心中是装着百姓的人,而且最近正阳门下的事儿你没听说么?”梅怀古还算是有脑子的,“户部掏钱营造,为的是给百姓求个活计。这事儿户部有银子可以干,咱们也有银子为什么不可以干?挣钱倒是小事,挣得陛下那份欢喜才是大事。现在少司徒这事儿也很明显,陛下啊,才护短呢。”

老账房哪里考虑得到朝堂,这么一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