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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皇帝是指最近那些出身地方宗族而上疏的官员,但其中大部分都是低品级的官员,皇帝怎么会将那些人放在眼里,说来说去还是他。

因为阁臣有引领性作用。

如果皇帝饶过阁臣,那就不好惩罚其他人,如果不饶过阁臣……

谢迁摸着胡子想明白了,皇帝政治智慧极高,权术运用在此处,其实是在提醒他。

第二日,谢阁老便递条子入宫请罪去了。

朱厚照坐在大大的龙椅上,谢迁能来就代表他还没老到那个程度,还能上牌桌。

“朕让你的儿子写那个倡议,是对所有官员说的,不独针对谢阁老。不过也只有谢阁老入宫请罪,阁臣之风范,还是与其他人不一样。”

朱厚照走过去,亲自将其扶了起来,“有些官员想蒙朕,明明是害怕朝廷的做法伤害了自家的生意,却非要以大义的名分,来攻讦朕派下去的臣子。要么是恃宠而骄、嚣张跋扈,要么是不知廉耻逢迎圣意,谢阁老,这种话看得多了,朕心里会憋屈的。”

“陛下,大明自先帝御极而至陛下,朝堂多清廉君子,官场为之一清,臣相信许多官员进疏,也不独是为了自己,大部分人还是为朝廷着想的。”

朱厚照不知道该怎么讲。

他回身去御案上拿了两份东西给他看,一份是太仆寺寺丞张逸天上的奏疏,一份是丰熙在福建查明的情况。

“张氏宗族自身在福州府、延平府、建宁府置田数千亩,做着茶叶、瓷器的走私生意,而且还有布匹、酒楼等多处产业,张家的公子一出手就是几百两。张逸天在京师的宅院朕去让人查了,大是不大,里面古玩字画一样不少。结果这样一个人要在奏疏上写‘劳弊之事,诚不可施于百姓’。他自己知不知道自家雇了多少佃户、每季抽人家几成的收成?!再有,他一开口就是福建八山一水一田,可他自家呢?”

谢迁翻来翻去多少也有些尴尬,还好皇帝没有问他谢氏在浙江买了多少田地。

今日这话,说是说的张逸天。但其实指得是他。

“来人呐。”

刘瑾躬身走了过来。

朱厚照面无表情,“去太仆寺,将此人拿下,交刑部议处。若是有其宗族在地方为恶的罪证,报到朕的御前。”

“是。”

“谢阁老。正好你来了。张逸天的案子你不必管,一个四品的小官而已。但锦衣卫最近又查出江西鄱阳淮王不知悔改,大肆敛财,并且与地方官内外勾连……哎,朕有的时候真是不明白,甚至会想是不是朕亏待了他们谁,怎么都要这样毫无底线的贪银子呢?”

朱厚照指了一下边上一个小太监,“去内阁将李阁老叫来。”

李东阳和谢迁对于藩王是无感的,如果这个藩王真的做出什么不法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在文人的视角之下,这是明君的一种表现。像弘治皇帝包庇皇后的那两个弟弟,其实是会被他们批评的。

当年刘大夏不是还和弘治皇帝酸嘛,说事属朝廷外官,全都批准。稍稍涉及权贵,又令讨论核实。臣等很愚蠢,不知为什么?

弘治十七年处罚淮王,其实最大的阻力也是弘治皇帝,等到皇帝真的点头,当时还是太子的朱厚照这边下令,那边文臣就欢呼了。

所以李东阳今日来听其实还有些奇怪,这事儿有什么好讨论的?

去年是贬为庶人,今年如果属实,那也还贬为庶人好了呀。

反正皇帝只要不把自家亲属杀掉,他们一般不会轻易反对。因为在讲究亲亲之道的环境下,除非造反,否则因为贪一些银子就把王爷杀了,还是比较残忍的。甚至于贪污对于文臣来说,他们都觉得罪不致死。

于是乎讨论……其实也没啥好讨论的。

但谢迁一直心里犯嘀咕,回去的路上,李东阳还问他:“于乔为何一脸心思?”

“陛下杀鸡儆猴,说不准已是对我心生不满了。”

之后他将前因后果讲出来给李东阳听。

李东阳心中释然,同时暗道陛下手段之巧妙,说:“难怪陛下要提淮王之事。现在看来,宗藩犯法陛下都是这个态度,你我之辈,有些话就不好开口了呀。”

是的呀。

所以谢阁老还能怎么办?

跟老家里写信,令家里人务要处处配合,受什么委屈也别朝这里写信,阁老不能给你们做主。

因为皇帝已经以身作则了。

姓朱的都准备收拾了,姓谢的该怎么做心里没点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