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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这一千多人还有亲戚朋友,这样一算就是大几千的人可能反对这样改革。

顾佐当然明白,“可如果不这样改。朝廷去追查守支的原因,各处勋贵、藩王奏乞盐引的实际用途,这样事情反而是更加的复杂。”

“下官的意思是,若是能安排好这些人的去处,倒也不是不能这样改。”

顾佐心里想,都是一帮贪官,估计皇帝是不会安排的。

甚至于,皇帝还巴不得把这些人甩掉。

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个当做是如此改革的重要优点。

再想一步,如果这帮人真的要细究,按照皇帝的性格说不准还会再办几个贪污大案。

“去处是没有的。梅公,开海这么难的事,朝廷也做成了,只是几个官员,他们要挟不了当今圣上。”

梅可甲一想,这倒是,只不过怕是不会那么顺遂。

他是商人,他知道这帮满口仁义道德的人一旦拿不到银子是什么个反应。

“……少司徒,其实有梅记和少府令的成例在前,为何没有想过由朝廷来设立皇家盐商呢?”

顾佐心说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皇帝说的对,那样很快便会私盐泛滥。因为‘国企’无法克服的低效率,一定会带来质差价高的官盐。

“只有尽量减少官员参与的环节,才能够最大程度减少贪墨。”

梅可甲没想到一个官员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升起敬意,“国家幸有少司徒一般的忠臣。”

……

……

“盐帮?”

乾清宫里,顾佐在朱厚照的面前跪下,所述的也就是梅可甲提到的那个缺陷。

皇帝略微沉吟,他不是神,当然不会把所有的方面都考虑到,所以听到这个词其实也在认真思量。

“如此说来,朝廷的拍卖最后就是流于形式,而盐场的归属最终要看所谓的各盐帮之间的争斗结果。”

顾佐点头,“不错。甚至于盐帮会与朝中的官员相结合,一旦势力真的做大,朝廷就是将盐场拍给别人,这个人可能也不敢接。”

“如果害怕盐商做大,可以框个上限,比如同一家盐商不能同时经营超过某个数量的盐场。具体的数字到时候拟定。”

“臣只怕官商勾结,朝廷所制定的条款也会被视如无物。”

“这样,不就是一条明显的罪名么?”

顾佐心头一震,这一刻其实叫帝王心术。

在朱厚照看来,这就和割韭菜差不多,我划一个高度,喔,你长过来了,好,那我割了你。

朱厚照负着手在殿里来回踱步,“盐帮这个问题朕还在的时候是不会有的,只怕后世之君软弱无能,到时候难以控制。”

这是实话。

他只要在,他恨不得来他五个沈万三一样的巨富盐帮。

你储备银子,我储备军队。

犯罪事实随便找,找到了就抄家,抄一次就吃三年。

设个上限其实是给后世之君考虑。如果这样还不行。说老实话,那就是后世的皇帝不行,人都不行,祖宗定什么规矩你能守好国家?

顾佐仔细想想,皇帝的办法虽然狠辣了一点,但应当也还可行,如果真有试图做大的盐商,那么朝廷也可根据此款规定拿人。

“陛下,臣还想去扬州一趟。”

大明朝如今的盐引每年约产300万盐引,其中70万来自扬州,顾佐提出这个要求,在朱厚照看来就是要‘深入基层’调研了。

所谓实务型官员,大抵如此。

“准奏。”

目前来看,弘治正德年间的盐引大约在4钱-5钱,也就是0.4两到0.5两之间。

但是这是盐商从朝廷拿到的价格,他们支盐之后,不知道又以什么价格卖给了水商,水商又以什么价格卖给了千千万万的百姓。

这都要去仔细了解才知道。

朱厚照又不是专门研究明史的学者。

大的历史事件他能够记住都不错了,老百姓到底花多少钱买盐,他哪里知晓?

所以也能看出顾佐此行的重要意义。

因为只有掌握了实际价格,才好给盐引定个拍卖价。否则就是乱弹琴。

不过就朱厚照自己估算来看,这中间的价格空间绝对不小。因为做盐这一生意的商人都很富,他们的富总归有个来由。

大明大约有两百处盐场,每个一次拍卖能平均有10万两有,那么一年拍40个,就是400万两。

大明的盐税收入基本上稳定在100-300万两之间,300万两很少,大部分是200万多一些,所以接近两倍的增长的同时还甩掉一大批贪官,这个事情就有做下去的基础。

至于顾佐又说的那些上千名官员如何反对,朱厚照也有这样一个心理准备。

不过既然顾佐要前往扬州,此事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并且杨一清也要进京了,朝廷在此时的重头戏是对于正德元年的目标如何制定。

除了杨一清,周尚文也奉旨进京了。

朱厚照觉得,既然是朝廷的大讨论,那么武将也要有声音。

其实最近京里的人多了起来,各地官员本就有进京议政的职责。

像毛语文、王鏊、王守仁等陆陆续续都回到了京师。

在这当中,福建布政使丰熙又给王守仁报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大事。搞得朱厚照都觉得此人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能力。

事情缘由倒不复杂,去年开海后,正德元年一开始,各地先前支持开海的沉默大多数开始使力,像浙江有梅记以及依附于梅记的几个大商人准备联合出海。

福建呢?

福建在王守仁的带领下进行了另一波的骚操作。

所谓丘陵地区多山匪的说法,确实不假,但王守仁大抵是剿匪剿出了威名,自从佛豹山一伙山匪被他三下五除二收拾了以后,

他的大名在福建的山窝子里是传开了,以至于他真的宣布到哪个地方剿匪,那个地方的人就自动投降了!

当然,这也和他善待这些山匪分不开缘由,在他看来,山匪都是一户一户的百姓之家中出去的。

在此基础上,王守仁粘合了一众山匪的头儿,这帮人中愿意出海的也都按照原来的习惯的‘组织关系’按部就班的干活儿,而且他们干起了老本行!

原先山匪是劫路上财货的武装力量。现在他们要去海上!

王守仁于是向丰熙建议,他觉得开海以后大明的货船必定到处往来于海上,这个时候倭寇就是一种威胁,所以做了个大胆的建议,即正式的招安这群山匪,并且允许他们在海上行动,其目的当然也不是劫货,而是要对抗倭寇,保护大明的商船!

当然,这就需要经费了,王守仁并没有多要朝廷花多少钱,他首先是提议朝廷,免除这些人所要在市舶司缴纳的准入制的一笔巨额费用,其次是希望朝廷能够允许他们也做海贸生意,并且对各项税收进行一定程度的优免。

丰熙觉得此事重大,所以毫不犹豫的一封奏疏就送到了京师。

朱厚照看到之后如何不惊?

这个王守仁是什么套路,一个参政就给他拉出一个海上武装是吧?这还没多大官呢,真要给权力是不是得称霸南洋。

这个事不小,朱厚照得仔细考虑一番,按照道理来说,把国内的一帮亡命之徒弄到海上去折磨倭寇,这本没什么不好。

可涉及武装力量,此事得慎之又慎。

王守仁是从一个地方官员的角度,希望朝廷能尽可能的同意他的建议,于是乎尽量的不让朝廷花钱。

但是朱厚照作为皇帝,他知道,有些钱是不能够省的,哪怕勒着裤腰带也要供。这帮人真的去了大海上撒野,不拿你的钱、不端你的碗,等到你要用的时候,他认不认你?

朱厚照按着一封写好的圣旨陷入沉思,上面是王守仁的调令,本来他纠结了许多天已经想了好。但看到丰熙的奏疏后思量再三,他还是把东西叫给刘瑾,“先收起来吧,日后需要时再拿。”

“奴婢遵旨。”

朱厚照迈步走出了乾清宫,扶着白玉栏杆,吹着二月的春风,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西北不需要王守仁,因为有杨一清,大明的某一个省也不需要王守仁,它们本来也还将就。

但是东南需要,如果这封奏疏准奏,那王守仁就不能走,因为很多人都是他收服的。况且海上与陆上不同,新的情况必然要求灵活的脑袋来应对。

“宣王守仁进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