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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不会简单粗暴的把皇帝儿子的错误端出来,就这么让皇帝‘大义灭亲’,这个决定哪里容易做?

更加万全的办法,就是把这件事按在南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到底天子也不好处置这件事,毕竟皇子的错,那不还是官府的错吗?

所以对于皇帝来说,

这种事就是能够平息下去最好。

什么难题都交给皇帝,那要他干嘛?

这确实也是当初王守仁提醒三皇子不要‘告状’的原因,本身就是官府的错,那么就在下面消化,不要搬到台面上来,如此,转圜的空间还大一些。

事实上,朱厚照没想到的是王守仁还考虑了皇帝父子之间的情义,

不管怎么样,冤案已经发生了,难道要再加一个‘父子不和’的戏码才过瘾嘛?

王守仁自然也不会多瞒皇帝,

以他与天子的交情,只要事涉重大,他是一字不漏,像是这种难以启齿的,他则是以维护大局为重,不老是给皇帝多烦。

反正事情如果解决,大皇子办差顺利,这总是更好的。

哪怕过程中要他担一些风险,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为此,他已经开始两边使劲了,

一方面做载垨的工作,先说服他,把邵东儒的案子翻过来平息民怨,

另一方面则是卖着自己‘阳明先生’的面子与那些领头闹事的人进行洽谈,洽谈么当然是不卑不亢,冤案可以翻,同时巡抚衙门也不是泥涅的,总是会有些手段。这点聪明才智,他怎么会没有?

这件事如果就交给他这样处理,哪怕是多花些功夫,但总归会有个结果。

结果他做到一半的时候,

一个早晨忽然听人禀报,说有主要头目二十多人一夜毙命!

这把王守仁惊得直接掀被起身,都不必多问,他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个荒唐子!”

但无论如何,载垨是皇子,他不看这身份,也要想着朱厚照,不能做出以下犯上的事。

只是载垨午后过府时,他冷冰冰的让人回奏说自己在草拟奏疏。

叫载垨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出来。

载垨急得不行,要不是他是比较特别的王守仁,估计都直接冲进去了,见了面以后也免了那些礼节,直接问:“王中丞,你可是在草拟呈送父皇的奏本?”

王守仁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奏本乃机密,大殿下若是要问这个,请恕下官无可奉告。”

这些废话载垨不要听。

“你是怎么禀报的?禀报得邵东儒冤案吗?”

王守仁还是不说话。

密折,密折,这怎么能透露呢?

这却把载垨弄得不上不下,他强调说:“王中丞,这件事已经妥处了,应天知府如今正在审案,这几个人聚众闹事,违抗朝廷货币改革之策,个个有罪,想来很快就有定论。本王,也正是为了此案才来找中丞商议。”

王守仁目色锐利,“大殿下要和下官商议什么?商议着叫巡抚衙门莫要插手,任凭他赵育德审案?还是商议着怎么在字里行间将这件事糊弄过去,然后去上报皇上?!

照下官来看,邵东儒案知道的又何止我们这几人?瞒得住吗?且货币改革最难之时也没有一夜暴毙二十多人的,现在大有成效了,反倒命案频出,这个谎,殿下可得扯圆了!”

“报上去,父皇就不为难吗?本王这也是为父皇分忧!”载垨紧紧握着拳头,他已经想好了,如果真的事发,那么他就这么回奏。

“那就请皇上圣裁吧。”王守仁转过身去,隐隐带着愤怒。

这件事,

这样做,不仅仅是他王阳明的声名扫地,而且朝廷也失去了人心。欲盖弥彰,知错不改,这就是朝廷展现出来的姿态。

即便抛开这些都不谈,

明明邵东儒已经被冤杀了,后面又再添那么多冤魂干什么?

他为官多年,自然明白天下大势、浩浩荡荡,天子意志之前,人命如纸一样薄,有时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叫这些人白死,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如果这还无动于衷,他们这些自命君子的人良知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