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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闻天地有常,而仁心无绝,此次南京二十有余士人遭罹无妄之灾,蒙受冤狱,横死非命,实乃哀痛至极之事。

彼等或饱读诗书,或才德兼备,皆为国家之栋梁,社稷之良材,却无辜丧命于旦夕之间,令人扼腕叹息。

臣窃以为,此等人间惨剧,不仅夺人性命,更令天下人心惶惶,寒士失色。是以,恳请陛下垂怜,详查此案,以彰明公正,还死者以清白,慰藉其冤魂于九泉之下;亦以此彰显我朝法度严明,不容丝毫枉纵,使天下百姓咸知,公道自在人间,庶几人心安定,国泰民安。

是以臣冒死上言,唯愿陛下洞察秋毫,昭雪此冤,以全我朝仁德之名,扬我皇明察之威!”

朱厚照跟着问了一句,“这件事是载垨做的,你的意思是杀了他给这些人抵命?”

“臣不敢。但此事非同小可,皇上若不严加惩戒,今后还要如何管教?”

这件事其实还涉及货币改革,

载垨是为了推进货币改革才做了那么多,虽说有种犯了错不及时悔改以至于一错再错的愚蠢,但追根究底,他的目的就是保证货币改革。

再有,

朝堂上的事不能孤立的来看,

货币改革之下当然藏着些冤案,现在拔出萝卜带出泥,处理了一个,后面的必然也会跟着处理。

“载垨的错,朕会处置。他要给朕一个说法,也要给这些被冤杀的人一个说法。但你了解朕,朕不会在货币改革这件事上有丝毫的让步。”

“臣明白。”王守仁心中感动,这件事其实不太容易获得皇帝同意的,但因为是他,所以最终成了,“陛下,此事说到底仍是臣处置不当,大殿下二十出头、偶有错处也无大碍,但臣……臣愧对陛下!此一案,臣也应该担上干系。”

“朕不是在纠结这个。朕是想告诉你,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把这件事翻开来说,但事情一旦开始,什么时候结束、怎么结束,你便控制不了了。到时候可不能辞官了事,那样,朕要火的。”

王守仁顿觉压力在肩,

其实他也可以退缩,就是把这件事藏在心底不说,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只是多了一些冤魂。

但他之所以叫王守仁就是因为他不会做这个决定。

“臣谢陛下提醒!”

朱厚照盯住他有数息时间没说话,也算是给他最后的反悔机会,时间一到,他立马转身,“好了,你退下吧。”

人走之后,他又看了一眼王守仁的奏本,然后忽然暴怒的把东西甩在地上,“把载垨给朕叫来!”

王守仁一向是识大体的,这次竟然逼得他到君前说出这样的话,

说明江南一定是办了很多不应该办的案子,杀了很多不应该杀的人。

朝廷为了推动货币改革,成功是成功了,

但与此同时也大失人心这应当不是空话。

否则王守仁不会这样。

换句话来说,临界点要到了。

这种被铁拳强压着的民间不满,继续压制当然也是个办法,但更聪明的办法是及时调整。

纵观整个古代史,皇帝治国无非就是紧一段儿、松一段儿。

因为咱嘴会说啊,

前一段紧了,啊,你苛责残忍致使人心惶惶了,那后来者说我和前面的那家伙不一样哈,咱们都不必如此,从现在开始宽以待人,彰显仁德,于是大家高兴,继任者权力得到巩固。

这一段松了,啊,你纵容过度致使贪腐丛生了,那后来者说我和前面的家伙不一样哈,咱们都得识大局,从现在开始铁腕反腐,严抓考核,于是得到人心,继任者的权力得到巩固。

除了这些还能怎样啊?

现在朱厚照感觉到了转折点,他是不会愚蠢的选择继续压着的,

没必要,

到时间了,就把张璁从位置上拿下去嘛。

正德十二年,因为田亩丈量之事,他感受到了清流士绅的力量太过庞大,所以强力打击这些官员,开始重用张璁、王琼这些有些邪性的官员。

十年过去了,

现在的天下呢?

邪得过了头,为了达成目的各种不择手段。

就像载垨这件事,是请人代劳,可找个人这么容易请嘛?还不是如今的官场风气之下,一切都是以媚上为终极目标。

如果把张璁拿下去,后面跟着就是顾人仪,他是清流正统,几十年名声在外。

让他来一次拨乱反正,人心也就定了。

这是不是比强力压着更好一点?

而且这种操作下来,皇帝始终是超然的,张璁的错凭什么怪到他头上?

当然,他对张璁的恩宠不是假的,

所以他觉得这次的机会好,

因为借由载垨这次的事件作为开端,他可以沾上一些皇子的光。

说到底皇帝不会杀皇子,除非他造反,否则真要杀,大臣反而不同意了。那不能重重处置一个,另外一个也不能太过分,否则护短太明显这像什么话?

如此一来,张璁位置虽保不住,但结局不会太悲惨。

而这些才是朱厚照刚才和王守仁对话时所考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