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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四月,丁未科的会试已经结束,几日后就要举行殿试。

一般而言会试中榜之人基本就算是考上了,只不过一甲、二甲的排名还是要等到殿试之后。

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如果皇帝关心一些,题目也会由他自己来出,当然名次也是他自己来排。

本届殿试的题目也没有多难,皇帝提出了一个王朝兴衰的问题,即大明正在经历又一个巅峰,要如何避免重蹈覆辙,由盛转衰?

这个问题其实古人经常思考,毕竟朝代更迭是常有之事,其中缘由必定引人探究,各种各样的文章不少,只要写出一些自己的看法,中正不偏,那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天子在正德四十二年这个当下提出这样的考题,是因为他从开春以来便一直缠绵病榻,所以于他而言最为关心的事情就是如何将这片锦绣江山传承下去。

而等皇帝拖着病体看完了所有卷宗以后,终于是朱笔定了前三甲:

明正德四十二年丁未科殿试金榜第一甲第1名进士及第李春芳;

明正德四十二年丁未科殿试金榜第一甲第2名进士及第王世贞;

明正德四十二年丁未科殿试金榜第一甲第3名进士及第张居正!

本科金殿名录在历史上当然不是这么排的,王世贞根本没有这么高的名次,但或许是科举改制以后加了科学的内容,而王世贞此人在历史上就是博学之士,所以此时的他不仅精通文史,而且于地理、天文、测量和水利等方面多有造诣。

甚至阅卷官都觉得王世贞当为状元。

但朱厚照还是把他按在了第二,有大才之人容易心高气傲,如此则不利成长,张居正位列第三自然也是这个道理。

放榜之后不久授官,

天子做了一个令所有人很诧异的安排,他没有安排探花郎去翰林苑也没有去地方做一任知县,而是将他‘赐’给了自己最为心爱的皇孙——朱翊镠。

这个孩子出生于正德三十年,从小聪明伶俐,不过他不是小时候就获得皇帝喜爱的,如今的小孩子都有夭折的风险,即便是皇家也不例外,实际上他是正德四十年才被皇帝接到宫中。

所谓隔代亲,天子年老,儿子么个个‘身怀绝技’已经不好玩了,还是这些小娃娃可爱。

到了宫中以后,皇帝手把手教授其文史、科学和射箭等。

在外人看来,再赐老师不过是在本已很多的宠爱之上再加一层。

不仅如此,皇帝对这个孙子也比较自豪,宫里有传出小道消息,

一日,皇帝暗中看着张居正教授皇孙这一幕达半个时辰之久,后来现身就问张居正,“皇孙比朕当年如何?”

张居正答:“皇孙乃皇上血脉,自然如皇上一般雄伟壮奇。”

这个话有人说是谣言,尤其越来越接近那一天,说不准就有人背后操弄,但天子始终没有否认。

正德四十二年也一直笼罩在各种奇怪的风声之中,而随着天子身体越发衰败,紫禁城和京师就越发安静,仿佛世界停止了一般。

四个月后。

八月十七日,京师下了一场暴雨,但天气仅仅凉快了半天就重新恢复了炙烤模式。

在乾清宫寝宫之外夏皇后、敬贵妃、贤贵妃、顺贵妃全都守候着,她们一个个面带戚色,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至于宁妃、昭妃则分别于五年前和半年前崩逝,包括张太后更是在正德三十六年就与世长辞,这些旧人的离去也是皇帝情绪不佳的原因之一。

一方面是有感情,另一方面身旁人逐一离去仿佛也是一种昭示,便是自己的年纪也大了。

至于一众皇子也都奉诏来到此处。

其他如越国公、成国公、英国公等一样在外等候。

越国公周尚文脸色尤其悲痛,他已经六十八岁了,本身年纪也大,但最近都一直茶饭不思,主要是他这一生因正德而起,他这一族因正德而兴,几十年来君臣相得,而日子过得舒适宽心,都因正德信任。所以他是真的舍不得。

皇帝常常对他说,爱卿便是朕的卫青、李靖,而他在外打仗,天子从来都是给他解决后顾之忧,身为武将,有如此君主,夫复何求?

不多时,里面走出一个蓝袍女性官员。

而一众人也拥了上去,“谈太医,皇上身体如何?”

此人正是正德初年皇帝就选用的女医,也是千百年来最为著名的女神医之一。

但她此时却是低下脑袋,无声的摇了摇头。

见状,夏皇后直接泪水就崩了出来,口中呢喃着,“皇上,皇上……”

跟着身后、眼眶彤红的尤址也走了出来,“皇上口谕,请诸位入内。”

得了旨意更不得了,皇长子载垨状似疯魔,人未到声先到,浑身瘫软着像是要爬进去,“爹!爹!”

至于龙床上的皇帝,面色煞白,只脸颊当中带着一丝急促的潮红,喘息之声粗重,简直如累坏的老牛,更加让众人骇然的是他面前的白布竟有梅花状的血迹!

像是不愿人看到这一幕,他命令道:“尤址,将这东西拿走。”

“是。”

老太监是真的伤心,皇帝一直对他不错,如何能不伤心?

接着满屋子的人就是口中念叨着皇上,然后跪了一地,至于夏皇后则是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皇帝的手不愿松开。

朱厚照与她对视,笑了笑,“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后宫之中有你……咳咳……真的很好。”

“爹,您莫要再说了,龙体要紧,龙体要紧呐!”

这话是载壡说的,他说完之后众人也都跟着相劝。

但朱厚照只是费力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总是要有那么一天的。”

“皇上……”夏皇后一直抹着眼泪,她不想如此,但实在止不住。

“尤址,将遗诏取来。”

听到这两个字,所有人的心头都一下子紧了起来。

其实朱厚照自知身体不好了,他强撑着就是当众宣布,免得给朝政带来不利因素。

至于严嵩、徐阶和夏言等就算表现的再淡然,也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紫檀木的盒子,盒子上还有一个精雕小锁,打开以后,赫然便是圣旨。

“越国公。”

“老臣在!”

“你来宣读。”

“遵旨!”

越国公和皇帝的关系不必多提,他虽然已经从京师卫戍军区的位置上下来,交由成国公顶替,但他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

老将军手指微颤接了过来,这种时刻于他而言也十分神圣。

“皇五子载壡,龙日天表,睿识绝人,天资聪慧,深肖朕躬,人品贵重,勘为人君,着封其为皇太子,嗣承帝位,以继大明丕绪!钦此!”

这段话字很少,但内容太过沉重,压得人踹不过气来。

至于皇长子载垨,他是几乎晕厥当场,即将成为下一个病危病人。

至于一众重臣、勋贵也纷纷脸色大变,皇帝真的没有择长,最后竟然是五殿下!

而载壡自己呢?

他这一瞬间只觉得像是从天空急坠,呼吸都少了一拍,以至于有些呆滞忘了谢恩!

朱厚照理解的,这个事情太大了,愣住实属正常。

接着他手指动了动,摩挲了一下握在手中皇后的手,冲她笑笑后下旨:“载壡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尤址,任何人不得靠近,若有偷听者,即刻杖毙!”

“是!”

床边,夏皇后不管能力如何,总算是个识大体的人,而且这时候她也没忽略载壡的生母敬贵妃,便搀着她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不多时,屋子里就剩父子两个了。

“爹……爹……”

大局已定,载壡想不到什么皇位不皇位了,反正是他的了,他是看到面前这位始终爱他的父亲即将离他而去,所以心中不胜悲伤。

朱厚照长出一口气,积蓄了一点力量。

“好了,以后你就是皇帝,肩上挑着重担,怎么能这样哭哭啼啼?”

载壡是跪着向前挪了几步,他的脸上已经哭得花了,“爹,儿子不要当什么皇帝,儿子就愿意当爹的睿亲王,谈神医没办法,还有西洋医生,爹……”

“载壡……”朱厚照打断了他的说话,“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收收情绪,现在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也是我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它关乎大明江山,关乎亿万汉族同胞的未来。”

载壡惊讶,他几十年来还不知有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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