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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宁从小就是个独立的孩子。

母亲的工作太忙了,昼伏夜出。父亲理所应当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和陪伴顾夜宁的责任。但这样的状况,仅仅持续到顾夜宁七岁那年,那场带走了父亲的车祸。

父亲离开后,母亲迟迟没有走出阴影。她用更加忙碌的早出晚归,工作的压力来麻痹自己,将认真教书和关心自己班上的学生,当做转移痛苦的渠道,而不是待着这个与丈夫有太多美好回忆的家中,顾夜宁猜测,那时候的她看到自己和父亲有些相似的脸,可能会加倍痛苦。

放学回到家,锅里常常放着母亲从父亲生前所在公司的职工食堂买来的两个包子,或者一碗粥,一个红薯,小学的顾夜宁还不懂怎么照顾自己,不太会自己加热食物,于是就着冷冰冰汤饭,一口一口地吃。

他不挑食,什么都吃,也逐渐对食物没了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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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部的毛病,大概是从那时就扎根在了身体里。

沉疴多年,六年级时还住过一次院。

那一次,胃痛到蜷缩,被儿童医院的医生们抬进手术室。他们交代要抽脊髓,因为怀疑顾夜宁是大脑炎。

那次母亲就站在手术室外,后来听姥姥絮叨,这个惯常坚强的女人,看着粗长针管刺入儿子稚嫩的背脊,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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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母亲终于从痛苦的边缘抽离出来后,才迟钝地意识到,顾夜宁已经从曾经天真烂漫的模样,变成了愈发寡言少语的少年。

大概是童年时期缺少成年人陪伴的缘故,还有些钻牛角尖的固执。

毕竟在失去父亲,母爱略有缺失的那段时间里,他无数个独自入睡的夜晚,从没有倾诉的对象,习惯了将所有的烦恼和情绪咽进肚子里,悄无声息地等它自己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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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宁没有爸爸”。

这是事实,也是一生的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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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周六。

他人在帝都,家人还在老家,甚至他们不太清楚他今天会出院。虽然在决赛中卡位没能出道,但第十名的成绩,足够证明还是有很多粉丝在支持着自己,因此顾夜宁出院后,会因为堆积的行程而忙碌起来。

和公司报备之后,顾夜宁独自去了一趟市内的公墓。

行行排布的墓碑,记录着一个个曾经鲜活,现已逝去的生命存在过的痕迹,顾夜宁从冒出了杂色野花的小径穿梭而过,看见了父亲的那一方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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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夫赵空青之墓。

妻顾英

子顾夜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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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下葬那天,天空下着微微的雨,足下地面湿润。

现代社会寸土寸金,在这一方地点买一块墓地,也是意料之外的昂贵。

顾夜宁被母亲搀着手站在人群最前方,蒙蒙雨雾中回头望去,身着黑衣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谁也没有打伞,鬓角的发丝花白得更厉害了。

他咬着牙关,只是把母亲的手抓握得更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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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道夜后,顾夜宁入院,公司来人,叮嘱他在至少三个月内,尽量少登录微博或者各式各样的论坛,避免接收相关讯息。

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在保护他。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网络上对于他的声讨还未完全偃旗息鼓,但广大网友和黑粉的注意力,也随着时间流逝淡去。但顾夜宁知道,自己重新开始活动之后,随着他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新一波的反扑即将到来。

明天下午,他就有个线下的站台活动,和出道组的第九名史桐一起参加。很难说公司是不是故意的,将一名之差,票数差距并不大的第九名和第十名放在一起制造话题,史桐的声誉不错,出道后跟着组合获得了大量的鲜花和赞美,当然不会在意成为对照组。

顾夜宁知道自己可能会成为陪衬,和另一个话题中心,继而遭受暴风骤雨般的攻击,盛繁和叶丛茗就是前车之鉴。

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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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宁跪坐在墓碑前,往前倾身,将侧脸贴上冰冷的碑石。

他哭不出来,只是觉得很累。

空落落的情绪,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才好,对未来的恐惧让他坐卧不安,即使来到了父亲的墓地,也还是难以获得心境上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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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和谁也没说过。

其实我很不甘心。

我想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