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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多乐丫头懂事,出门一趟还惦记着我老婆子。”

这时一道声音突兀地插进来,问:“张阿嬷,难道这就是你常说的谢家二姑娘?”

隔着车帘子,谢姝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杏色新衣的姑娘正在打量多乐。

多乐听出这姑娘语气中的不屑,当下怼过去,“这位姑娘,你是不是眼神不好使?我家姑娘还在马车上坐着呢。”

那杏衣姑娘一恼,不大的眼睛朝马车望过来,“你们总说谢家的姑娘长得好看,是这巷子里最好看的姑娘,我看她丫头长成这样,当主子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姝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哪里来的棒槌。

她掀开帘子,露出半边脸。

“敢问这位姑娘,为何言语咄咄?”

那杏衣姑娘甫一见她的容貌,舌头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样。很快又昂起头来,违着心道:“你就是那谢家的二姑娘,我看长得也不怎么样。不就是眼睛大了些,皮肤白了些,没什么大不了的,哪里像张阿嬷说的那样是个绝世大美人。”

“这位姑娘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怎么样。我看你其实长得还不错,不过是眼睛小了些,皮肤黑了些。”

说罢,谢姝放下车帘。

那杏衣姑娘还当她是在夸自己,一脸喜色,“这谢家二姑娘长得一般,说话还算中听。我若是眼睛大一些,皮肤再白一些,她可比不过我。”

“苏大姑娘若是脸皮再厚一些,那就更好了。”

这话是多乐说的。

很快,传来张阿嬷爽朗的笑声。

马车继续前行,谢姝一眼就看出巷子里的一处不同。原本那住着乔姓商贾的宅子,匾额换成了苏宅两个字。

她心想着,这应该就是新搬来的苏家。

车辙压在石板路上,不多时停在谢家门前。

一早得了信的叶氏领着小儿子出来迎接,叶氏上上下下将女儿一打量,红着眼喃喃着:“瘦了,瘦了。”

马车上的箱子被搬下来,她见多了好几个箱子,明显有些惊讶。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府的车夫还在,她只能将满腹的担忧和疑惑全压下。

当装着二百五的陶缸被拿下来时,她吓了一跳。

“……么有一只大乌龟?”

谢姝笑道:“这事说来话长,等会我再和娘细说。”

谢则美人小,好奇心重,立马就被二百五吸引去注意力。

挥别王府的马车后,叶氏将谢姝拉进屋,一时摸着她的脸,一时摸着她的手,“怎么瘦了呢?在王府没吃好睡好吗?”

“王府吃得好,什么好吃的都有。屋子里还有冰,睡得也好。”她靠过去,“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我就是想娘了,想爹了,想弟弟们了。”

“我的娇娇啊。”叶氏眼眶又红,“你这个傻孩子,王府那样的富贵地,你去做客就好吃好睡,做甚想我们呢。”

嗔罢,又道:“自打听到世子爷被蛇咬又遇刺的消息,我这心就一直悬着。你爹说王府侍卫众多,必不会出事。但娘心里却始终不踏实,眼下你回来了,娘这心哪,总算是能放下了。”

“我的心也踏实了。”

这是实话。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叶氏又问起她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只大乌龟。她说东西有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赏的,还有结交的好友谢韫送的,至于二百五,她用的还是无意捡到的那一套说辞。

她接着说了一些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自然是挑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全压在心里。当听到她说短短几日又是诗画会又是赛乌龟的,叶氏的嘴老半天都没合上。

“听着怎么日日不得闲?”

“可不是嘛。”她装模作样地叹气。

这话惹得叶氏忍俊不禁,点了点她的额头。

谢则美蹲在陶缸边,小小的一团无比认真。也不知他从哪里拨来的一根草,正专注地逗着二百五玩。

谢姝清了清嗓子,问:“小美,你有没有想二姐啊?”

“想。”谢则美头也没回。

“我也天天想我家小美呢,想得都睡不着觉,人都瘦了好些。你好好看看二姐,二姐是不是瘦了?”

谢则美还是没回头,“瘦了,二姐最瘦。”

“是谁惦记着王府像花一样好看又好吃的点心哪?我这巴巴地从王府给他带了,他怎么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可真是太伤心了……”

“二姐!”点心二字,让谢则美立马颠颠地到了谢姝面前,仰着小脸谄媚一笑,“二姐瘦了,比以前更好看了。”

叶氏莞尔,笑出声来。

谢姝一边给弟弟拿点心,一边问道:“娘,新搬来的苏家是什么来头?”

“那个苏家啊,听说是从庆州搬来的,苏家的老爷夫人是长公主府那位郡主的养父母。”

叶氏说完,见女儿发愣。

“娇娇,怎么了?”

“没什么。”谢姝垂着眼睫,“原来是他们家啊。”

叶氏感慨道:“这是好人有好报,当年乾门关破,多少百姓四处逃难。苏家自己都朝不保夕食不果腹,还能收留别人的孩子,一路带去庆州避难。若不是后来实在揭不开锅,他们也不会拿郡主的那块玉佩去当。也幸亏这一当,才让长公主的人找到了郡主。”

好人好报么?

谢姝扯了一下嘴角。

她将一块荷花酥递给谢则美,让他慢慢吃。

他捧着点心,吃相却极好。

叶氏翻看着那些东西,不时发出赞叹声,“这料子可真好,上手软滑不说,还凉丝丝的,过两天娘就给你裁了,添两身新衣裙。”

“娘,不用了,都留着吧。我有新衣服呢,谢家大姑娘送了我好几身。”

“那娘就全给你留着,日后给你当嫁妆。”

这个谢姝倒不扭捏,“嗯”了一声。

叶氏准备将东西归置好,一边忙活一边闲话着家常,“你刚才不是问那个新搬来的苏家吗?他们家还有一个和秀哥儿一般大的儿子,如今也在管夫子那里进学。”

谢则秀上学的学堂名为松间学堂,是举人巷子附近最有名的一间学堂。学堂的管夫子有举人功名,人品清正且学问不俗。

管夫子学问好,脾气却不算好,收学生向来看天赋与眼缘。若是愚笨或是看不顺眼之人,哪怕是束脩再多也不会收。

“哼,他是个坏蛋!”谢则美突然出声。

谢姝忙问,“小美,你说谁是坏蛋?”

“那个姓苏的。”

叶氏皱眉,“可不兴胡乱败坏别人的名声。”

管夫子能收的学生,还能有坏的吗?

“我没有败坏他的名声,他欺负大哥,我听大哥说的。他趁夫子不注意,往大哥写的字上面洒墨,还把大哥抄的书给撕烂了。”

这些事,叶氏都不知道,当下愣在那里。

这时有人匆匆来的信,说是谢则秀在学堂里出事了。

叶氏一听,脸色更加难看。她忙问那人出了什么事,那人也说不清,好像是和同窗起了龃龉,夫子让人来请家里人过去说清楚。

她急着出门,被谢姝制止。

谢姝道:“娘,事情暂未清楚,您若是直接出面恐有不妥,还是我去吧。”

“……还小,你刚从王府回来,好好歇一歇,娘去就成。”

“娘,您听我说。若是小事,我去也就够了。若事情不小,我先探个底,你和爹再出面也好转寰。”

叶氏一想也是。

谢姝把多乐叫回来,一起出门。

松间学堂隐于闹市之中,院边种着一排细竹,上面写着松间小筑四个字。学堂的门半开着,里面传来一位妇人尖刻的声音。

“你这个不长眼的玩意儿,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官哥儿是什么来头。我的养女可是郡主娘娘,我家官哥儿是郡主娘娘的弟弟!那玉笔是郡主娘娘送给我家官哥儿的开笔礼,今日你若不还回来,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妇人一身的红,微胖的身体裹在红衣中,像个一点就炸的炮杖。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口沫横飞。

“你姓谢是不是?我听说你爹就是个七品官。你知不知道郡主是什么身份,那可是皇亲国戚,你爹见了都要下跪磕头。你算个什么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做贼……”

“二姑娘,大公子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多乐气极。

谢姝眼底一片冰冷,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