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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姝硬起头皮, 与他见礼。

表兄妹俩一个称呼对方为三表兄,一个则称月城妹妹。

章也还捂着嘴,一时看看谢姝, 一时又看看李相尧,一时再看看萧翎, 桃花眼左右飘移着, 表情越来越古怪。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闯祸了!

长情不会怪他吧?

小殿下不会怪他吧?

才这么想着, 便感觉萧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尽管这一眼似乎不辨喜怒,他却心下突地一凉, 直呼自己要完。

为了弥补自己闯下的祸,他干干地道:“三殿下你有所不知, 小殿下平日里不是这个样子, 她原本好看至极。是不是啊, 长情?”

谢姝:“……”

萧翎如果不是觉得她好, 怎么会和李相尧吹牛。

问题是她现在这个鬼样子, 别人再说她是天仙, 李相尧也不信哪。何况她好不好看, 并不是重点。

她看了萧翎一眼, 那粗眉胡茬分外的醒目。

【萧世子,自己吹的牛,还不赶紧收一收?】

萧翎压着嘴角, 对李相尧道:“她是什么模样,臣最是知道。”

这回答还真是模棱两可。

山风来时, 裹挟着浓浓的血腥气。

李相尧的人清理完尸体后, 护送几人回京。

谢姝原本想着赶紧回公主府, 卸去自己这一身的乱七八糟,好好地洗个澡休息一下。哪知他们还未到城门口, 便有急召让所有人进宫。

无法,所有人只能顶着一身的血污与狼狈去面圣。

依照大胤祖制,藩王进京可带一万人,入城则最多两千人随行,李相尧却只点了两百精兵随行。

一行人长驱直入,直奔皇宫。

长公主并几位亲王也在,长公主站着,几位亲王都跪在地上,殿内气氛十分之凝重,很显然在他们来之前景元帝已经发了好大一通火。

甫一见他们的样子,景元帝和长公主瞬间变脸。

“你们这是怎么了?”长公主急问,她自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孙女,见孙女这副样子满眼都是担心。

谢姝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萧翎上前,将他们遇袭之一一道来。

李相尧随后,补充说明。

“上千人?”景元帝厉目一冷,盯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儿子。忽然他一拍龙椅,扶着太监的手走下台阶。

先是踢了最前面的安王一脚,然后每个儿子都没落下。

“你们当真是朕的好儿子!”他指着安王,又指着宁王,“军中将领私换军粮军需,竟然还想杀人灭口!”

“父皇,不是儿臣做的,儿臣完全不知情啊。”宁王拼命为自己辩解,怒视着安王。“事情已经出了,儿臣没有必要这么做,一定是有些人借机陷害儿臣!”

安王低着头,“父皇明鉴,西山大营那边儿臣半点手都没有沾过,无论出了什么事也祸及不到儿臣,儿臣岂会做这样的蠢事。”

“够了!”景元帝大怒,指着他们的手都在发抖,尔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年岁已高,这一咳嗽看着身体也跟着佝偻了几分。帝王的威仪仍在,如山一般,但却已有了重重暮色。

长公主连忙出声,“皇兄,保重龙体!”

“他们……是不是都盼着朕早死!”

这话实在是太重,不说是几位亲王吓得伏在地上,萧翎和谢姝等人也一并跪了下来,一时之间殿中的气氛更加沉重。

君王迟暮,底下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不安分,景元帝刚才那话并非是气话,而是他不得不承认的实话。

他看着所有人,这才注意到了谢姝。

“……是谁?”

谢姝回道:“陛下,臣女是月城。”

“月城?”景元帝又眯起了眼,多看了两眼,“你怎地这般模样?”

“回陛下,是臣让月城公主前去襄助。”萧翎主动解释。“先前月城公主在臣家中小住时,臣便发现月城公主极为擅长找东西,所以臣便想着有她帮忙,或许能事半功倍。”

这个解释,同时解了章也和李相尧的疑惑。

景元帝似是信了,尔后怒火又起,指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喝斥着:“今日若是月城有个好歹,你们怎么和你们的姑母交交待!”

长公主神情肃穆,心中亦是后怕。

若是娇娇有个万一,她该怎么办?

“你们可真是好啊,一个个的都等不及了吗?”景元帝还在骂,“朕还没死呢!你们睁大眼睛看看,这江山还是朕的!”

四位亲王越发伏低身体,诚惶诚恐。

“滚!”景元帝大吼,“你们几个给朕滚出去!”

几位亲王出了殿后,却是谁也不敢走,皆是守在外面。

长公主上前,将景元帝扶回龙椅。

景元帝又连咳几声,然后以手扶着额头。

“阿央,朕……”

“皇兄,是时候做决定了。”

这个决定,指的是立储君。

景元帝闻言,下意识看向李相尧。

【萧翎,你快听听,陛下到底属意谁?】

谢姝虽低着头,眼尾的余光却是看着萧翎。

萧翎闻言,袖子里的手指向李相尧。

【太好了,与我们的目标一致。】

这是一个好消息。

谢姝想。

反正不能是安王,也不能是宁王,至于顺王和平王,也不是好人选。

这时景元帝朝她看了过来,说了一句毫不相及的话。“这孩子和你年轻时真像,朕记得你那时就是如此胆大妄为。”

这话是对长公主说的,指的是长公主年轻时为见霍濂扮成士兵混进军营的事

长公主肃穆的脸色缓了缓,紧着又现出几分怅然。

景元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全退下。

所有人一起出去,李相尧正欲送长公主等人出宫时,殿内传来景元帝的声音。

“尧儿进来!”

李相尧听到这话,在几王的注目中转身回去。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这才细细打量谢姝。

谢姝小声道:“祖母,我没受伤,萧翎护着我呢。”

“那就好,那就好。”长公主连说几遍,注意到萧翎和章也身上的伤后,连声让他们赶紧回去治伤休息。

几人刚走去没多久,梅妃匆匆而来。

眼看着梅妃让人通传之后被请进殿,长公主皱了皱眉。

“娇娇,你觉得这位梅妃娘娘如何?”

“宫里人的都说她虽得宠,却一直安安分分,但我不这么认为。”

“哦?你怎么看?”

“祖母可还记得那日,她底下的人行事张扬,丢了东西就要搜别人的身,可见是仗着自己主子的势。若她真是一个安分的,必定会约束自己的下人。”

长公主欣慰点头,“你能这么想,祖母就放心了。这宫里啊,怎么可能会有安分的人,宫墙从来不动,但宫墙里面的人心如风,永不会停歇。”

是啊。

这宫里的风怎么会停呢。

所以哪怕没有颜知雪和温华母子,李氏皇族内的争斗也永远不会停。

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这种灰暗压着的不仅是世间万物,还压着人心,莫名让人感到恐慌与不寒而栗。

谢姝喃喃,“要变天了。”

……

皇家是天下最要脸面的人家,所有的丑闻与秘辛恨不得烂在那金碧辉煌的宫墙之内。是以围杀一事未公之于众,最后景元帝处置的结果是安王去守太庙,宁王则被派去修皇陵。

当然,两王守太庙与修皇陵之事,皆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李相尧的归京难免让世人揣测不断。

东风压西风,又有回旋风。如同不平静的朝堂。身在这波诡云谲中,当局之人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西山大营的事也跟着落下帷幕,官方对外的说法是潘将军畏罪自杀,营中上下齐齐整治,温华官复原职。

所以这一番折腾,反倒成全了他。

谢姝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心情极为复杂。

对此,萧翎又让信鸽给她送了信。

信上只有四个字:别急,快了。

这个别急是指什么,她知道。这个快指的又是什么,她也知道。曾几何时,他们已然有了只言片语就妙懂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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