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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夫人陪着萧皇后说了一会儿话, 表面上陪笑,心里一直惦记着孩子。

萧皇后知道窦夫人惦记孩子,但皇帝没有让她放人, 她不敢放。

杨广伪装了十几年, 能骗得过隋文帝和独孤皇后, 却骗不过枕边人。

即使杨广为了讨得独孤皇后的喜爱,独宠萧皇后十几年。但萧皇后也知道,杨广不是隋文帝, 她也不敢是独孤皇后。

所以萧皇后对杨广刚继位就大兴土木虽有微词,也只敢委婉进谏。

但杨广可能没听懂,一直没有在意萧皇后的进谏。

不过萧皇后倒没有对现在的处境不满意。

萧皇后是被大隋所灭的西梁孝明帝之女。西梁虽灭, 但兰陵萧氏尚存。萧皇后入宫时,就得族人耳提面命, 兰陵萧氏是否重获荣光, 全系于萧皇后一人之身。

萧皇后在杨广夺嫡的时候也使出了浑身解数,为杨广夺嫡增益不少。

现在杨广虽然恢复本性,不再独宠她,也不听她的谏言,但对她仍旧尊重, 兰陵萧氏也是恩遇不断,“缌麻以上, 并随才擢用,于是诸萧昆弟布列朝廷”。

兰陵萧氏复兴,皇帝之子又俱是自己所生, 她一生所愿皆得所偿。况且她比皇帝大三岁, 如今已经三十九岁, 想争宠也争不过, 得皇帝敬重就够了。

萧皇后过得很舒心,眉间没有多少皱纹,仍旧能窥见当年一二风华。

她见窦夫人焦急,抚着窦夫人的手温婉道:“我听闻二郎和三郎受了荥阳郑氏的气。窦夫人为何不来寻我?荥阳郑氏不愿意结亲就罢了,惯得他们!”

窦夫人苦笑道:“国公早就与荥阳郑氏定下了这门婚事,只是没寻得合适的人,倒不是他们不愿意结亲。唉,我家二郎和三郎脾气直爽,受不得挑衅,有些过于无礼了。”

萧皇后笑道:“既然是郑氏子弟先挑衅,二郎和三郎不过是反击而已,哪叫无礼?我看郑氏才无礼。我见二郎和三郎很喜欢。”

窦夫人叹气:“二郎三郎确实讨人喜欢,可惜就是身体太弱,令我揪心。”

萧皇后皱眉:“身体弱?孩童年幼,时常生病很正常,窦夫人无须太过忧心。”

窦夫人摇摇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不能不担心啊。都是我的错,寻常孩童年幼时就容易生病,我一胎双子,他们二人自娘胎里就不足。二郎和三郎自出生起,汤药就没断过。他们性情越是活泼,我就越心焦。”

她说着说着,回想起李玄霸的病弱,和李世民这次遭的罪,眼泪真的流了出来。

窦夫人哽咽道:“我就不该把他们带去荥阳!两个孩子身体稍好了一些,就闹着要去见父亲。我以为会无事的,我……呜……”

窦夫人用帕子捂着嘴,泣不成声。

萧皇后见状,一边温言安抚,一边赐下药材,让窦夫人别太忧心。

她心里叹了口气。

她听闻李二郎和李三郎的聪慧,心中萌生了让兰陵萧氏和这一对双生子结亲的念头。

兰陵萧氏虽没有双生女,但年龄相仿的堂姐妹还是有的。以“姐妹嫁双生子”是佳话的借口,说不得能让两个萧氏女进入唐国公府内宅。

两姐妹联合起来,不一定不能帮这对双生子之一夺得唐国公的爵位。

即便是不行,李家二郎和三郎是皇帝的表侄,自己又有本事,哄得他们好好辅佐太子,待太子继位时,他们二人也少不得高官厚禄,可以帮衬家里。

没想到,李二郎和李三郎居然身体不好?

萧皇后有些怀疑窦夫人是不是看出了自己想要结亲的心思,故意找借口推脱。

但窦夫人哭得情真意切,李二郎和李三郎是否多病又是能随意打听到的事,萧皇后以为窦夫人应该不会用会被轻松揭穿的借口敷衍自己,便信了这件事。

窦夫人确实是看出了萧皇后想要结亲的意思。

“五姓七望”是山东士族的“首领”,但天下名门并非只有山东士族。天下名门一共有“四姓”——“侨姓”“吴姓”“郡姓”“虏姓”。

“侨姓”是衣冠南渡的名门,以“王、谢、袁、萧”为大;“吴姓”是原本吴地的名门,以“朱、张、顾、陆”为首;山东和关中的名门皆为“郡姓”,山东名门地位高于关中名门,以“五姓七望”为尊;代北胡人贵族称“虏姓”,除八柱国后裔外,还有“长孙、陆、源、窦”最为显赫。

唐代柳芳的《氏族论》言,隋唐之前,“举秀才,州主簿,郡功曹,非四姓不选”。可见其显贵。

虽然隋文帝建立隋朝后,举荐不再限制出身,但朝中外姓官吏仍旧以“四姓”为主。

在争夺中原名门的斗争中,“吴姓”“关中郡姓”稍逊一筹,“侨姓”和“山东郡姓”一直打得有来有回。

因南北朝争夺中,最终是以“北朝”胜出,“山东郡姓”便压了“侨姓”一头。但“侨姓”可不会就这么认了。

窦夫人一点都不想自家卷入汉族名门的斗争中。

若是家中儿媳既有“郡姓”,又有“侨姓”,那这个家就别想安稳了。

李玄霸确实是体弱。李世民一直陪着李玄霸。李玄霸不出门,李世民也不出门。窦夫人担心兄弟二人因为身体健康不同而心生间隙,从不对外说李世民身体健康。所以她不怕萧皇后去查。

窦夫人原本没想过给双生子太早定下婚事,但萧皇后居然盯上两个孩子,为了家门安宁,她只能赶紧去为两个孩子早早寻一门亲事了。可三郎这身体……唉,窦夫人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为三郎寻得一个合适的人选。

窦夫人一边哭,一边心焦不已。

另一边,她挂念的两个儿子却快活得和雏鸟似的,围着小马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李世民在叫,李玄霸在演。

有些事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

李世民学骑射的时候骑过温顺的小马。那时他对马的感觉就那样,虽然喜欢骑马,但对马没有特殊的感情。

但杨广为他选的小马驹,李世民就抱着马脖子,对小马驹一见钟情,力气大得小马使劲挣扎都挣扎不出来。

李玄霸也想尝试着学习二哥对马发花痴。但他走近之后,马“呲”了他一下,他就打消了主意,并后退三步。

他可没有二哥那么大的力气,放弃。

无论是李世民抱着小马驹狂蹭的模样,还是李玄霸向前三步又倒退三步的模样,都让杨广忍不住大笑。

杨广今日大笑的次数,抵得过之前一整月。

自他决定修东京、修运河时,朝堂就有无数嘈杂的声音,令他厌烦。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开怀大笑了。

“好了,二郎松手,马要踢你了。”杨广慈爱地揉了揉李世民的脑袋,“你就在西苑多住些时日,把马驯服了,表叔带你去游猎。”

李世民高兴道:“好!谢表叔!阿玄!快说谢谢啊!”

李玄霸:“……谢表叔。”

李玄霸忍不住在心中大喊:【哥!谢什么谢!快点想办法!皇帝要让我们留在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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