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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说一遍,密宗发生了什么?”

“密宗昨夜被屠之事……是真的。”

深冬的浓云压抑地掩在天幕上,在行人们加快了脚步赶回家之前,云中的雪便落了下来。

这雪并不像往年一般温柔地飘摇而落,而是仿佛由一根根冷厉的冰针糅合在一处,如同来自天神的宣泄一般打在屋檐上。

檐下的茶桌上,刚端上不久的粗茶转眼间已冷,端着茶的手这才放了下来,茶盏里水面映出的面庞一阵恍惚后,方才问道:“地狱浮屠被破,密宗十法王就只看着?”

“密宗虽然禁止外传,但十**王的确是在地狱浮屠有过一战……不过,据说有四名法王被击杀,排行第三的鼓音王直接被撕去了双臂。”

卫将离没有去问谁做的,抬头看着窗外阴厉的飞雪,久久不语,直到探子一问,她才闭上眼道。

“……他这个人,是从来不会等到别人去救的。”

她无需去确认,便知道那是谁……他那么目无下尘的一个人,怎会容得她见他困于囚笼的模样?怎会容得她去救?

旁边坐着喝酒的闲饮在听到密宗被屠时,看了茶肆外北方通往密宗的地方燃起焚烧尸体的乌烟,与乌烟下赤红的土壤一道,恍如整座山着了火一般。

闲饮多仰头饮下半瓮酒,剩下残酒沃地,不知是在祭奠谁。

“你不是等你师兄两年了吗?现在密宗惨遭重创,正是天赐良机,你难道不该杀进去把人捞出来一诉衷情吗?”

“我倒是想,可现在有一个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屠了密宗的,可能就是我师兄。”

说完,卫将离将余下半杯冷茶饮尽,也没管一脸僵硬的闲饮,喊了店家来结账,便起身准备离开。

闲饮愣了好一会儿,对着卫将离走出门的背影喊:“你要去哪儿?是不是得多喊几个兄弟准备把密宗剩下那半拉山头吃了?”

“他都不动摩延提,个中必有原因,这时候谁吃谁傻逼。”

“那你往密宗那儿走干什么?”

“都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了,为免密宗又在嚎南村群童欺他老无力云云,这回清浊盟便不搀和密宗的残局了。”话锋一转,卫将离目光沉沉:“不过我跟密宗私怨难消,不去看看这条落水狗是如何狼狈的,怎么也说不过去,你说是不是?”

卫将离挑了一条略微偏僻的山道,这山道地势较高,每隔十数步,便能看到树木掩盖下的主道上左右皆是或伏或仰的僧人,他们的神情凝固在临死前的一刻,再也不复以往故作清高的模样,全然如他们所轻视的信徒一般,为这个世上的未知之物而恐惧着。

卫将离并没有多看,越往上,持着僧棍的武僧就越来越多,待到了密宗山门前时,卫将离便看见了神色阴沉得似要滴出水的庄严王。

去载她与庄严王正是交过两次手,知道这是个不会轻易表露出情绪的人,显然白雪川的情况比她设想得更可怕一些。

卫将离纵身从密宗侧一处不起眼的山坳翻上去,借着松荫的掩护落进密宗院落中时,当即为眼前的画面僵住了。

她也曾见过各种各样的杀戮,却从未见过这样毁灭性的,恍如被某种从地底而生的妖物碾压过一般。

那些尸体下的红流织成一道血网,恍如一张人世所不存的地狱绘图。

“……昨晚你听见了吗?”

卫将离在一处佛龛后听着打扫尸体的低级僧人语带恐惧地回忆。

“当然听见了,我只觉得那声音吵得很,像是有个鬼想夺走你的意识一样,在床下足足躲了两个时辰,那声音才过去,今天一早就看见师兄们都这样了。”

“我记得,以前最喜欢吹埙的,好像是死去的普慧……”

“别说了。”

僧人们心头发麻,不敢再说,便低头继续打扫起来。

卫将离听了一会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她以各种方式对密宗的地形滚瓜烂熟,如果给她一个契机,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这座山血洗一空。

向密宗后山上副峰,有一座残佛阁,自在这里清修过的人被关入地狱浮屠之后,这里就成了密宗的禁地。

而她从前来密宗,大多是奔着地狱浮屠去了,还从未来过白雪川当年在此清修的所在。

跨过地上尸陈于此的僧人,拾阶而上时,空气中开始隐约流动起一些血腥味。那血腥味并非实质,而是一种每走一步,都似乎有铁锈与毒液在侵蚀皮肤的错觉。

卫将离并没有停,她知道她来对了。

待走到残佛阁前时,正门半掩着,地上的佛经落了一地。卫将离随手捡起一本,习惯性地翻到最后……那一页上有她熟悉的笔迹。

他在治学上是个很严谨的人,做过批注的书绝不会乱放,更不会如这般随地弃之如敝屣。

虽然是密宗的书,但都是前唐时的佛家经典,不乏世上独此一本的孤本。卫将离还记得小时候白雪川教她的话,便躬下身将地上散落的书籍一一捡起,分门别类地放回书架上,待将最后一册《长阿含经》放回书架顶上时——

毫无征兆的,书架后的暗处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很冷,以卫将离的修为也感到她的手腕在被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快被冻僵了。

“阿离。”书架后的人依然是有着她记忆里儒雅而温沉的嗓音,但还是隐约透露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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