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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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泽南:“还挺巧。”
奚时礼:“你是在那边待过?”
“嗯。”
许泽南说,土耳其公司筹建的时候,他在那里生活过半年。刚开始他也吃不惯,但吃不惯就没办法很好地融入当地人,厂房筹建的进度严重滞缓。
他就逼着自己吃,吃吃也觉得还行,也挺好吃的。
奚时礼点头,没在那边待过的人,恐怕也不会在点完餐以后,最后还单点个土耳其白酱。
服务员把他们点好的餐先下了单,随后才又转过来耐心地寻问陷入了选择困难的小繁:“小朋友,你挑好想吃了的吗?”
小繁撅起嘴,摇摇头。
她合上菜单,却眼睛一亮,她指着在墙上挂着的图片,脆生生地说:“小繁想吃榴莲披萨。”
许泽南、奚时礼:“……”
泡泡吸了吸鼻子:“……”
当然,小繁最后还是如愿吃到了榴莲披萨。
在这张餐桌上,没有人会拒绝她的需求,哪怕她要的是长白山上的雪,断崖边上的灵芝……
榴莲味钻入鼻腔的时候,奚时礼侧了侧身,看向面无表情低头吃土耳其面包还蘸着土耳其白色酱的许泽南,以及面无表情低头吃着奶油蘑菇意大利面的泡泡。
他没忍住说:“小繁是像你吧?”
“像奚言。”
“如果你试过临睡觉之前,被人以不想浪费食物为理由,往嘴巴里塞过多次她吃不下了的榴莲的话”,许泽南面无表情,“你也会对这个味道免疫。”
奚时礼点了点头:“……不愧是我妹妹。”
午餐期间,许泽南和奚时礼全程聊得都是土耳其的风土人情和清真食品,奚时礼的度假村当中,有一处就是主推的土耳其生活体验。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彼此之间竟意外产生了种叫投缘的感受。
明明他们一个是传统农业方面的高级科研人员,一个是科技创新技术的领头人,他们的研究领域相差甚远;明明一个是卷王中的卷王,一个却追求人生惬意;他们的性格不同,人生态度也不同。
可这一天,他们因为一顿土耳其菜,发现彼此之间也并不真的是两个世界。
-
经过一上午的玩耍,其实室内园的项目也玩得差不多了,小繁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去室外园玩了。
而且中午的时候,天气升了温,变暖和了,也不用担心天气冷,孩子们着凉。
小朋友是需要户外活动的。
所以,用完餐以后,许泽南和奚时礼就带两个孩子去室外园玩室外项目了。
因为提前做了相关攻略,许泽南知道这会儿该带孩子们去玩但凡是个孩子都喜欢玩的旋转木马了。
就因为这样时间点,旋转木马迎来了一天中,它排队的人最少的时刻。
这个旋转木马是网红打卡点。
它是那种很梦幻的造型,底盘是黑白相间的斑马色,而盘踞其上的马也是漂亮飘逸的白色骏马,马身镀上了亮白色的乳漆。
嗯……头顶上还有第三只角。
许泽南还在想,这是什么品种的马,就听到小繁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哇,是独角兽耶。”
许泽南:“……”
仿佛是看透了许泽南马与独角兽不分,奚时礼手臂搭在排队区的扶杆上,意有所指地说:“旋转木马也不一定就是旋转木马。”
他又补充了一句:“它也有可能是旋转木兽。”
许泽南:“……”
把两个孩子送进去,两个孩子自己爬上了马背,不是,是独角兽的兽背。
许泽南和奚时礼两个大男人他们又重新弯了腰出来,站在铁质围栏外面,他们原本也是没打算上马,一来是因为不好意思,二来,也是想把机会留给别的小朋友。
只不过——
这会儿排队的人确实少,很多独角兽兽背上有空位。
他们拗不过小繁的热情邀请。
“舅舅来呀。”
“爸爸,一起来玩呀。”
可能是因为两个男人和两个孩子的颜值太高了,工作人员很快被圈粉,成为了他们的颜粉。
亲子粉。
两个负责旋转木马这片秩序和设备运行的年轻的女孩子盛情邀请他们一起来感受一下旋转木马的梦幻童话:“有谁会拒绝旋转木马呢?”
“就像又有谁会拒绝童话世界呢?”
如果有的话,那就多邀请几遍吧。
盛情难却。
奚时礼挑眉:“一起?”
许泽南:“行。”
独角兽卡在金属材质的支柱中间,兽身本身不高,两个男人都是大长腿,他们轻松一跨,也就骑在了独角兽身上。
可能也是自觉在一众小朋友和年轻妈妈以及带孩子的老人当中有些突兀,许泽南和奚时礼两人相视一眼,又分别抿起唇收回了落在彼此身上的视线。
小繁又喊许泽南:“爸爸。”
许泽南抿着笑意看过去,小繁骑在独角兽的兽背上,脚踩着马鞍。
她朝许泽南做了个剪刀手的动作,杏眼笑弯,像月初时,隐在云朵里,躲在枝头后的浅浅月牙儿。
许泽南立刻想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他举着手机朝着她的方向拍下一张定格时光的照片。
小繁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泡泡,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许泽南接受她的信号,调整镜头方向,抓拍到泡泡骑在独角兽背上,两只手却紧紧抓握住独角兽兽角的样子,他的眼低垂,目光所到之处,是他捏在手里,午饭时那个亲子套餐里赠送的航天飞机模型。
许泽南垂眼把给两个孩子分别拍下的照片发给奚言,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也是一道落入别人镜头之下的风景线。
他被骑在小繁身后的那只独角兽兽背上的奚时礼拍下了他给两个孩子拍照片的画面,他们一大两小三个人同时入框,亲子温馨的一幕永远定格在了童话世界里。
欢快的音乐声响起。
旋转木马旋转、跳跃、升降。
小孩、大人、老人,随着音乐节奏身体上升、下沉,沿着圆形的底盘绕过几道时光的光圈。
-
午后,坐在窗户边批阅期末语文试卷的奚言同时收到了这些照片。
她批改了一上午的语文试卷,大脑有些疲累了。
她搁下红色的修正笔,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点开了微信。
她先看到了许泽南发来的几条消息,她没点开和他的对话框,只是先点开哥哥奚时礼发给她的图片。
她纤细的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两指将图片撑大。
这是一张孩子爸爸和两个孩子的合照。
照片里,许泽南在给两个孩子拍照,他嘴角向上浅浅勾起弧度,眉眼带笑,姿容清绝。
而女儿笑容甜美,儿子神情专注。
奚言看到她早上给女儿梳的法式公主辫被人拆掉了,那人给女儿重新梳了个泡泡辫。
不用仔细深想,奚言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细软发丝,昨天傍晚,他的手就落在她脑后,大脑皮层似乎还记得他粗砺的指腹摩挲过她发间的丝丝缕缕痒意。
以及,他最后握住她的颈,他手心里的掌温。
是灼烫的。
奚言下意识地点进去许泽南的对话框,她看了一会儿,他给孩子们拍的照片,高清的女儿脸部特写,他梳的辫子耀武扬威。
奚言摁黑了手机屏幕,她没有回复。
只是疲惫之余,她看到窗户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儿站在矮矮的灌木枝头撑开羽翼,抖落下一身春意阑珊。
她低头批阅下一个同学的作文。
作文题是:我的XX
这次期末考试的作文题,很多小学生写的是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的爷爷奶奶,又或者……我的老师。
而奚言手里的这个作文题,写的是:我的舅舅。
奚言就着这个作文题目看了下去。
她被这样一段话勾住了双眼。
【外公去世的时候,最难过的其实不是外婆,不是爸爸和妈妈,也不是我,而是舅舅。】
【那时候我们家里没有钱,所有人都挤在一个小房子里面,共用一个卫生间。有一天夜里,我起来上厕所,看见舅舅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
【我喊他:“舅舅。”】
【舅舅好像是没有想到这个时间我会起床,他愣愣抬眼的时候,我看见了他双眼通红,连眼睛里面的巩膜都是布满红血丝的。我问他:“你是哭了吗?舅舅?”】
【舅舅没有回答我,但他一把把我抱在了怀里,他毛茸茸的脑袋就埋在我小小的肩上。舅舅可能是以为四岁的孩子什么事情都不懂,所以,他才会放心地把他的情绪敞开给我。】
【我现在十岁了,小时候的事情确实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是能记得六年前,舅舅在那个寒冷的春天的夜里,他把小小的我当成了他唯一的依靠,我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手里最后一根点燃的火柴。】
【我们的力量,我们的光亮,都是微弱的,可是那是一个陷在绝望里的人,他最后能看见的希望啊。】
不知道为什么。
奚言想起六年前,许泽南彻夜未归的某个早晨,他一回来就抱住了她,他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胸前。
但那天,她突然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她伸手推开了他。
……
有透明的液体滴在学生的试卷上,洇湿了钢笔书写下的墨水印,刚刚好模糊掉“唯一依靠”的“唯一”两个字。
水痕浸散在纸张里,向外扩散溶解。
继“唯一”两个字被模糊掉了以后,“依靠”两个字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奚言最后在那张语文试卷的作文题目旁边打了个满分,但……并没有把试卷放在优秀作文那一沓试卷里面。
她想,他大概是不希望他外甥的这篇作文在学生和学生家长之间被传阅,被诵读的。
她想,他大概也是不希望他外甥还记得这一幕的。
或许,他也永远不希望她知道,他那段时间每天都在经历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