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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空间这么小,他怎么能还往她这边靠近呢?

多挤呀?

而且,落在她脑袋正上方他的话,就好像是一种兴师问罪:“收到我给你发的微信了吗?”

奚言这才想起来,她有收到他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是断断续续的几张照片。

他给小繁梳的头发,他带孩子们骑旋转木马,他和泡泡射击十孔连穿,泡泡和小繁冲下滑草坡道时绽放的笑容,以及……

他和泡泡坐在卡丁车上,在赛道的起跑点处,两个人如出一辙的表情,他们一板一眼的自拍合照。

不等奚言回答,他又说:“你没回。”

奚言没回他的原因是:她不知道回什么。

但她还是委婉地找了个托词:“我忘记了。”

“真的吗?”

奚言默默往电梯轿厢内壁贴了贴,她的声音有点儿小:“当然了。”

他侧过身,投来他追究的视线:“我以为你是故意不回。”

奚言也想很有底气地告诉他,她不是故意不回他。

但——

底气这东西,它得建立在事实基础之上。

奚言往毛衣衣领里缩了缩,只小声否认:“不是。”

许泽南:“那你现在回一个吧。”

奚言:“……”

实在是电梯轿厢里的空气太稀薄了,而她家楼层又实在是太高了,这电梯迟迟不肯抵达一楼。

奚言无法直面他坦荡的眼神,她柔嫩的鼻尖埋得更深了:“要回什么?”

许泽南想了一下:“你就回我一个——”

“孩子爸爸,今天辛苦了。”

奚言:“?”

他怎么脸皮那么厚呢?

奚言有点不高兴,她想瞪他。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她猛地抬起了头,可她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离她这么近了。

以至于她的脑袋眼看着就要撞到他的下颌骨了。

但……也没有撞到。

因为他及时将他的手抵在了她的额前,刚刚好就阻隔开她的前额和他的下颌的碰撞。

就是,她的前额被他的掌心轻轻覆盖着。

而他的手背却撞在了他的下颌骨上。

奚言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就扯过了他的手。

“疼吗?”

不经大脑的问出口时,奚言捏住他的长指尖将他的手背翻过来,发现他手背的皮肤白皙,而指骨修长。

任何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他没有应答。

两个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气息微微纠缠。

原本就稀薄的空气无端被抽离得更多,气息的纠缠渐渐变得深重,奚言还捏着他的手,忘了要将他松开。

电梯匀速下行,并无人突然来将这扇门开启。

而许泽南也不管不顾他这只被禁锢住自由的手,他另一只手叠起两根修长手指,长直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正面看向他。

他眼睛里有雾,是那种勾着人沉浸的白雾。

叫人沉沦,叫人深陷进厚重的迷茫之中,剩下的都任由着他摆布。

奚言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有眼睫在轻颤。

而她闭上眼睛之后,其他感官被无端放大了数倍。

奚言能感受到他的鼻息越来越近。

他的呼吸加重,带着侵略性的。

就在奚言以为一个湿漉漉的吻要落下来的时候,“叮”地一声,电梯发出了噪音:“1楼到了。”

奚言听见他随后落下的声音:“我疼得不行。”

紧接着,奚言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

电梯门打开了,门外还站着别的住户。

奚言:“……”

奚言发现自己还捏着他的手呢。

她赶紧松开了,手背在身后,她先迈出了电梯。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有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脑后。

不用想,她刚刚差一点儿就被他占据主动权了,那人肯定在心里面乱得意。

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的主人也踏出电梯轿厢的时候,奚言耳边一道巨响。

“轰隆隆”一声。

是春雷炸醒了这沉寂的夜。

奚言明显感觉到身后那人脚步顿了一下。

看吧,人说谎话的时候,是会遭到老天爷警告的。

奚言转过身,面对着他,有老天爷撑腰,她腰杆子都挺直了些。

她反驳他出电梯门时那句他疼得不行。

“我都没听到声音。”

纸老虎都是这样的。

就像外面这天气,雷声大,雨珠却只有三三两两。

许泽南抬手握上自己红长的后颈,不紧不慢地摁着颈部关节,他脑袋微微往上仰。他随意说:“你能听到撞击的声音,那我该骨折了。”

奚言已经把他看透了,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听着他胡诌。

许泽南受不住奚言用她那双无辜的眼神看他的模样,他充满力量的肩胛骨颤了颤,忍不住先笑了:“我真的挺疼的,没骗你。”

“你不是不怕疼吗?”

“我怎么不怕疼了?”

奚言顿了顿,她看着楼外面越来越大的雨点,状似轻松无意地说:“知道怕疼,你还去体验分娩阵痛吗?”

许泽南明显愣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嗯。”

许泽南原本握在颈后的手部卸了力,就这样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侧,似乎,他卸下的也不仅仅是他手部的力气,还有他全身的力量。

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雨丝成线,成柱,密麻麻地砸下来。

天边乍起一道白光,闪电将夜晚照亮。

闷雷阵阵中,轰隆隆地夹着几声巨响。

似乎是要将这沉睡的世界全部炸醒,将平静的湖面翻一翻底,而奚言过去自我封闭的那些有关于他们两个人美好的记忆也在等待着天雷启封,然后,好搅动他们的生活一个天翻地覆。

许泽南站在楼檐下,他看着模糊不清的夜色,声音清冷了许多:“那不一样。”

狂风呼啸而卷,路灯的光柱被雨水洗刷得断断续续,嫩绿的枝头幼芽打落得七零八碎。

耳边风声嘶吼,而他只要再往前抬一步,就会迈入春雷中,那些雨水将会打湿他的发梢,淋透他的外衣。

“有什么不一样?”

春雨突然急骤骤地涌来,他果真还是抬腿没入滂沱大雨里,不带任何犹豫的。

他来不及等她上楼给他送来一把雨伞。

他的声音被雨水冲得断断续续。

但奚言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

“因为疼痛是我与那时的你,唯一能共情的感受。”

奚言就这样目送着他离开,看着他的衣衫被雨打湿,看着他宽敞的肩,劲窄的腰在雨水中轮廓清晰,又渐渐模糊。

一声惊雷平地而起。

一声惊雷从天而降。

奚言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明明,她是想说的——

雨太大了,你等会儿再回吧。

雷太大了,你开车也危险的。

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字的音节也发不出。

只能目怔怔地送着他的背影离开。

雨声越来越大了,楼檐下身后的窗户玻璃被砸得噼噼啪啪地响。

视线范围内,他亮黑色的车身被雨水炸出小水花,驶过地面又溅起大水花。

“孩子爸爸,今天辛苦了。”

奚言卡在喉咙口的话,她说不出来。

但她能听见,她想和他开玩笑的。

她是想轻松地回应他的玩笑话的。

-

奚言送完许泽南回来。

奚父奚母和奚时礼坐在沙发上聊天。

她这一趟去得有点久,因为她后来是在楼檐下站了很久,直到风止雷平雨停了。

见奚言回来了,家里也并没有人问她怎么送孩子爸爸送了这么久?

他们好像是忘记了,孩子爸爸今天来过。

直到——

奚母向站在玄关位置扶着艺术装饰品的奚言,招了招手:“言言,你过来,我们想跟你商量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