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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繁立马配合地捂起唇。

料理台前,父子二人仍在默契地配合着。

泡泡将芹菜粒递过去,问:“他去哪儿了?”

“芹菜最后放。”许泽南将儿子递过来的芹菜粒放置一旁,大理石台面轻磕一声闷响,他低低地说:“他去世了。”

小繁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她扭头看一眼奚言:“妈妈,爸爸的爸爸去世了吗?”

“嗯。”

奚言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点了下头,将女儿揽在怀里,并未打断父子二人意外和谐的画面。

泡泡突然伸手,双手伸直去够着勾住许泽的脖子:“你爸爸只是出国了。”

许泽南愣怔住。

但他似乎还记得儿子想吃这粥,他将芹菜粒倒入砂锅里,搅拌均匀。他迅速关了火,随后长臂一揽,把泡泡抱了起来。

泡泡被他抱在身上,泡泡手臂揽住他的脖子,俊秀的小脸贴着他,凑上去,在他额前亲了一口。

“你别难过,你爸爸,他也会回国的。”

儿子亲得刻意。

安慰的成分很明显。

许泽南被儿子的举动感动到,他突然意识到,孩子们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能明白死亡的含义。

他们以为死亡等同于出国。

出国会回国。死亡会复活。

也许等待复活的过程很漫长,但只要他们等,就一定能等到。

他们会以他们这个年纪的理解,来做出一些符合这个年纪的反应,就连安慰成年人都带着一种童真童趣。

“你爸爸对你好吗?”泡泡搂着他的脖颈儿,尝试着宽慰他:“他也会像你照顾我和妹妹这样照顾你吗?”

许泽南扯了下唇,抱着儿子坐下来。

粉色的小猪佩奇防水围裙摩擦出沙沙的响声,他抵着儿子的脑袋,说:“他不会。”

孩子面前,他似乎也不想去编织一个关于他父亲的慈父形象,他似乎更想让孩子去构建一个真实的他的父亲的形象。

他告诉儿子。

爷爷是一个很严厉的父亲。

他父亲对他要求很严厉,在他被证明拥有比同龄的孩子更高的智商以后,他的父亲给他安排了各种奥数班、心算班、珠算班等等课外辅导班。

这些训练花费了绝大多数这个不算富裕的家庭的年收入,与此相对应,是也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

除了学习和训练,他不被允许做任何事,比如玩,比如做家务,比如学会生活自理,又比如加强体育锻炼,这些,他通通不被允许。

“所以,爸爸在泡泡这个年纪,甚至再大一点儿的年纪里啊,除了学习我什么也不会,别的小朋友也不愿意和我玩。有一回,爸爸终于交到一个新朋友了,但她家里是养蛇的。”

许泽南抬眼,发现了奚言和小繁,她们母女坐在另一张矮几上,也在静静地听他说话。

壁炉里燃着昨夜未尽的火烬,让他想到围炉壁话四个字。

他愿意和他们分享他从未向人讲述过的往事。

因为,他们是他最亲的人,是他的家人。

许泽南和奚言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他看着她,叙述得平静:“你能想象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往脖子上绕条名叫黄金的蟒蛇,她凑到你面前固执的想要让你摸一摸他的宠物蛇,那样的场景吗?”

“噫。”泡泡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摆手:“不要摸。”

“对。不要。”许泽南扯起唇角:“爸爸也不想要。”

“所以啊,从那个时候开始,爸爸觉得奥数班、心算班、珠算班并不可怕,它们只是枯燥无味了一些,但至少安全,是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的。”

“但是直到我爸爸去世之前,他才告诉我,那是他在我童年的时候,为了让我戒断贪玩的欲望,一心一意的投入学习之中才刻意安排的。”许泽南说:“他对我采取不光彩的吓唬手段,就只是为了让我在那样小小的年纪里沦为学习的奴隶。”

许泽南轻嘲地扯了下唇。

他父亲这招一石二鸟。

不但让他在童年时期就对学习以外的事情感觉到恐惧,也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异性产生着畏惧。

“所以,你才陪着孩子们玩,是希望他们能拥有一个尽情玩乐的童年吗?”奚言出声问。

在他们重逢的这段时间里,他从未要求过孩子们上任何兴趣班,就连无人机也是因为泡泡自己的兴趣点。

“对。”许泽南隔空回答她:“我希望能够陪着他们探索更多未知,在他们身边给他们勇气。假使,他们害怕蟒蛇,那是因为本能害怕,是因为已知蟒蛇可怕而害怕,是认知,而不是因为未知而畏惧。”

奚言点点头,表示他可以继续。

“但是我能说他错吗?”壁炉里最后一点碳火燃尽,许泽南眨了下眼:“我不能。”

“因为那样的高压之下,才有了现在的我在某些领域的成就。在认识言言你以后,为了适应娇气的你,我学着去做家务,去照顾你,去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我很感谢你在身边的那几年,你让我不再只是一个只会写代码的奇怪男人。”他又扯了下唇:“虽然在你的认知里,我还是一个只会写代码的奇怪男人。”

“我哪里娇气了?”

“这里是个褒义语境。”

“哦。”

“但……我终究比别的男人进入身份和角色慢很多,很遗憾,你还是选择了和我分开……”

其实说到后来,他这些话已经不再是说给孩子们听了,因为,孩子们其实是听不明白的。

他都是说给奚言听的。

将以前,他没来得及也没准备好说给她听的话,现在毫无保留的全都告诉她。

后来的话,就无须再说了。

重逢以后,他相较之前,他们第一次交往的改变,是两个人心知肚明的。

奚言松开女儿,从矮几上站起身。

小繁先向许泽南跑过来。

“爸爸。”小繁不能完全听明白,但孩子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她跑过去和哥哥挤在一起:“让小繁抱抱你呀。”

“小繁再亲亲你呀。”

她在爸爸的侧脸上波叽一口。

“爸爸,爷爷让你受苦了呀。”

许泽南一手搂着一个孩子。

“谢谢。”他埋头亲了下女儿的头发:“爸爸的宝贝女儿。”

“爷爷也让爸爸知道了,怎么去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小繁转过身,朝着身后招手:“妈妈,爸爸现在需要安慰,你也快过来亲亲爸爸呀。”

奚言笑了。

笑得温暖而坦荡。

她走过来,蹲下身,和他们维持差不多的高度。

“孩子爸爸。”

她主动在许泽南的唇角轻啄了一下。

不带任何□□的,却比任何一次情动都要深刻的亲吻。

壁炉里最后一点儿碳火燃尽了。

但在这第二个寒潮来临之际,他们都感觉到了小家的温暖。

“咕咕咕。”泡泡的肚子饿得叫了。

“小肚咕咕叫。”小繁捂嘴偷笑:“是哥哥先没有能量啦。”

“早餐已经做好了。”许泽南起身:“吃早餐吧。”

早餐摆上桌。

孩子们看见造型逼真的卡通包子,都惊呆了。

“哇哦,比买的小猪包还像小猪包。”小繁小脑袋两边摆摆,说:“比酒楼大师傅做的点心还要精致。太好看了呀,小繁都舍不得吃掉了。”

泡泡说:“泡泡也舍不得吃掉宇航员。”

奚言微笑着给孩子们盛粥。

许泽南给奚言掰开一个小猪包,金黄的流沙馅漏了出来,奚言闻到了奶油混杂着咸蛋黄的味道。

她问:“是孩子奶奶自己做的流沙包吗?”

“嗯,是。”

小繁看到妈妈手里的流心,忍不住也掰开了佩奇的脑袋,小小的嘴巴咬一口,她道:“哇噻,流沙包好好吃呀,奶奶好厉害。”

-

临着元宵节,开学没两天了。

奚言临时接到学校通知,要去学校准备一些开学的准备工作。

奚言边换外套,边说:许泽南,我要去忙开学的事情了,今天孩子你带吧。”

许泽南皱了皱眉:“五分钟之前,我们说好了一起带孩子去亲子餐厅乐园。”

“对不起嘛。”奚言踮起脚去吻他,撒娇的成分没多少,糊弄的劲儿却不小:“工作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