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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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太医自然应下?。
而?这一切,却也在赵筠元的?预料之中。
她既然一早便知道这许太医是?因着贺宛的?命令,所以?才连素日的?平安脉都请得颇为懒怠,那若是?知晓了她病情如何,又怎会隐瞒贺宛?
那许太医背后的?主子,原本就是?贺宛。
而?贺宛若知晓赵筠元病情,不管赵筠元情不情愿,她定然都不会让那许太医开口将此事与陈俞言明。
所以?彼时赵筠元苦苦哀求许太医,求他不要将此事告知陈俞,也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在许太医面前演完这一场后,或是?出于同情,又或是?为了安贺宛的?心,这许太医来琼静阁的?次数反而?多了起来。
不过不管他给?赵筠元把多少次脉,最?后诊断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甚至能明显的?感?觉出来赵筠元生命的?流逝。
她从初时能好好坐起来与他描述病情如何,到后来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
许太医看向赵筠元的?目光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听赵筠元再度说起夜里浑身疼得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他甚至翻了好几本医书,只想寻一个?更好的?安神药方。
许太医不在的?时候,为了避免宫中的?其他宫人察觉端倪,所以?赵筠元也依旧表现出被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模样。
宫中伺候的?那些个?宫人见赵筠元的?情况一日差过一日,心里也不免嘀咕,想着继续留在琼静阁里可不算是?什么好去处。
主子是?个?不受宠的?还不算,更不说她还是?个?麻烦伺候的?病秧子。
每日光是?熬那些汤药就要费不少功夫,而?几个?时辰熬下?来的?汤药,赵筠元能喝下?去一半就不错了。
日日如此,那些宫人自然很难不生出旁的?心思来。
所以?自个?能有些关系的?,一早便调去了别处,没关系可是?手里有些银子的?,若是?舍得也能求得管事的?将自个?调走?,余下?的?要么是?舍不得银子,要么是?手里头实在没有银子,只得不情不愿的?继续留在这琼静阁里做事。
赵筠元自然也能瞧出他们心中想法如何,可她却只当作?是?瞧不出来,该使唤那些宫人做事的?时候也全然不曾含糊。
反正余下?的?日子不多,熬也只是?这几日罢了。
***
脱离躯壳的?前一日夜里,赵筠元躺在床榻上看着窗户发愣。
窗户关着,可却依旧能透过那道窗缝瞧见外间的?月色。
赵筠元忽然想起,许久不曾见过梅花了。
就连那个?有些执着地每日往她房中送一捧红梅的?黑衣人,也许久不曾来过了。
他最?后来的?那次,赵筠元记得,他答应了自己若是?再有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便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
那时赵筠元心中还有些期待。
毕竟她是?当真好奇这人的?身份与目的?。
哪里想到从那日之后,那人便再也不曾来过。
如此想来,那人竟有几分故意?诓骗她的?意?思。
想到这,赵筠元不由得摇了摇头,却又忽地道:“这个?时节,宫中的?梅花大约已经开了吧。”
系统听她没头没尾地开口说了这话,下?意?识答道:“可能吧。”
“有点想去看看。”赵筠元从床榻上爬了起来,那张苍白?到让人害怕的?面容上难得多了几分神采,她笑着道:“最?后一夜了,实在不想留了遗憾。”
虽然只是?脱离一具被放弃的?躯壳,可系统不知怎得,在听到赵筠元这话之时,无端地觉得有几分悲凉,便也并未阻拦她。
赵筠元将外间守夜的?宫人唤醒,让她帮忙将有些散乱的?乌发简单挽起。
那宫人名?唤静芸,她本来也不想留在琼静阁伺候的?,只是?奈何手里头银子不够,便是?央求了那管事宫人许久,那管事宫人也未应下?,只道:“你们一个?个?都想着调离琼静阁,可这琼静阁里也还是?需要人照料的?,若是?当真全都走?了,圣上哪一日知道了追究起责任来,谁来承担?”
静芸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不肯帮她的?托词罢了,可她也不敢得罪了那管事宫人,只得讨好的?应着,然后认命的?回了琼静阁伺候。
这会儿她听见赵筠元唤她进去,她原以?为是?出什么事儿了,却没想到赵筠元竟只是?唤她梳洗挽发,她心下?一阵不耐,忍不住皱眉道:“娘娘,这会儿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该到了歇息的?时候了,您白?日里不梳妆打扮,怎么这个?时辰了反而?念着梳妆打扮?”
赵筠元并未与她计较,只道:“本宫想去外头走?走?,透透气。”
静芸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意?识到这几日赵筠元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到后边已是?连起身都极为艰难了,怎么如今却在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的?情况下?自己起身从床榻边走?到了梳妆台?
她努力思索了片刻,最?终得出来一个?答案,那便是?“回光返照”。
想到这,静芸在心底叹了口气,到底是?走?到赵筠元身后,默默的?帮她将长发挽起。
挽好发髻,静芸又取来披风给?赵筠元披上,道:“外间风大,娘娘小心些。”
赵筠元点点头,在静芸的?搀扶下?出了琼静阁。
穿过冗长的?宫道,赵筠元一路往梅园的?方向走?去。
静芸也不知她是?想去哪儿,只是?想着若是?她此番当真是?回光返照,那自个?便也善良些,指不定这便是?她最?后的?心愿,于是?便也由着她去。
十一月的?上京,确实已经很冷很冷了。
赵筠元不知走?了多久,身上已经薄薄的?沁了一层汗 ,可等夜间的?凉风吹来,她还是?冷得发颤。
静芸帮她将厚重的?披风裹紧,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方才到了梅园。
见赵筠元在梅园面前停了脚步,静芸似乎想起什么,神色有些古怪道:“娘娘是?向来赏梅?”
赵筠元点头,正欲走?进园子,却被静芸拦了下?来,她勉强道:“今年的?梅花开得晚,现下?还不曾开呢。”
赵筠元并未有不相信她的?话的?意?思,只是?坚持道:“这样远来一遭,就算梅花还不曾开,也总是?要进去看看的?。”
静芸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赵筠元已经走?进了梅园。
这儿自然再瞧不见满园的?梅花了。
因为这儿的?梅林早已被贺宛吩咐人尽数拔了个?干净。
如今只余下?一片狼籍。
因着贺宛还没想好到底要在这里种些什么。
若是?从前的?她,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种上牡丹,只因为她一直以?为牡丹便是?最?高贵的?花卉,可如今来了陈国,也见识了许多从前闻所未闻的?花卉,心下?便也有些迟疑了。
她拿不定主意?,底下?人自然也不敢胡来,于是?这儿便一直空置着,成了一片荒地。
赵筠元站在梅园的?入口处,神色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茫然无措。
那种感?觉,就仿佛一样极为期待的?东西轰然落空。
而?她或许想做些什么来挽回,可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静芸叹了口气,惋惜道:“是?皇后娘娘吩咐底下?人做的?,说是?北岐的?梅花无处不在,她早已厌倦,所以?不想在陈国再度见到它,才吩咐底下?人毁了这一片梅林。”
赵筠元听了这番解释,并未多说什么。
其实即便静芸不说,她也能猜到此事与贺宛定然是?有些关系的?。
除了她之外,陈俞不可能放任任何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来。
见赵筠元久久不曾应答,静芸有些担忧的?开口唤她,“娘娘。”
赵筠元回过神来,对着静芸笑了笑,道:“没关系的?,我不过是?忽然想起北岐的?梅花酥,有些嘴馋了而?已。”
她虽然面上是?带着笑意?的?,可静芸不知怎的?,却瞧得有些眼酸,她压下?心头的?酸涩,尽可能让人觉察不出来异常道:“娘娘,外头冷,咱们还是?回去吧。”
赵筠元倒也没再坚持,只点了点头道:“是?该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的?冷风刮得比来时还要更猛烈些,或许是?入了冬,那迎面扑来的?冷风里头还夹杂着碎雪,赵筠元在静芸的?搀扶下?一路往回走?,心想,她到底要在这样的?一个?冬日里死去。
等回到了琼静阁的?时候,赵筠元的?身子已经仿佛僵硬。
静芸原本还想帮着赵筠元做些什么,可赵筠元念着今夜这样折腾她一遭已是?有些愧疚,便只让她早些歇息。
静芸便也没有勉强,只道:“娘娘若是?还有什么事,唤奴婢便是?。”
然后便退出了殿外。
此时外间打更的?声音恰好响起,已经到了亥时,她留在这具躯壳里面的?时间之后最?后的?几个?时辰了。
赵筠元坐在梳妆台前,将发间的?首饰钗环尽数卸了下?来,乌发不受束缚的?散开。
接着,她换上了单薄的?衣衫,坐在了窗边。
她抬手支开了半扇窗子,冷风夹杂着碎雪瞬间灌了进来,将她身上所剩无几的?暖意?也尽数掠夺。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在今夜要结束的?最?后一刻,赵筠元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抽离,而?后原本沉重的?身躯也渐渐变得轻盈,眼前所能看到的?景致也逐渐变得模糊。
她没有做任何抗争的?举动,只是?坦然的?接受。
坦然地让无穷无尽的?黑暗尽数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