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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霍庭恩在花园内沉默地伫立许久,就连他自己都未想清楚,为什么要站在这。

他抬眸望向一楼那间亮着灯的卧室,晚风透过窗户,轻轻吹动白色的窗帘,霍庭恩脑中浮现出无数种可能,都与祝星燃相关,不知她是不是正哭鼻子,亦或者,正筹划着如何“越狱”。

正当霍庭恩思索时,一楼的落地窗忽然被人推开,紧跟着一抹熟悉轻盈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中。

一楼阳台,已经换下礼服的祝星燃身着一套轻便的白T休闲装,乌黑柔软的长发扎成一束马尾,小脸莹白清丽,此时扒拉着阳台向下张望。

霍庭恩抬眸,两人的视线隔空相撞。

祝星燃眼神微顿,似乎一眼就认出他来,黛眉轻蹙,但并未理会,她垂眸看了眼一楼到地面的距离,像在计划着什么。

霍庭恩薄唇微抿,沉黑如墨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一楼那抹身影,隐约意识到一楼的女孩想要做什么。

紧跟着,他看见女孩手脚利落的爬上阳台,右脚朝下方的空调机伸过去,然后轻轻一跃,轻盈纤瘦的身体稳稳地落上去,行动轻巧敏捷,全程面不改色,没有丝毫恐慌。

空调机到地面有一定高度,祝星燃贝齿轻咬着下嘴唇,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她并未理会下方那道直直注视她的视线,做完短暂的心理建设后,她纵身起跳,随着“咚”的一声响动,半摔在绿油油的草坪上。

好在草坪有缓冲,祝星燃并没有摔伤。

霍庭恩伫立在原地,望着那抹娇小的白色身影落地,夏末温柔的晚风轻扬起女孩纯白的衣角,额前柔软的碎发垂落在脸侧,如水的月光映着那张精致昳丽的面庞,镀了层淡淡的清辉,宛若夏夜精灵,不似真人。

祝星燃看了霍庭恩一眼,随即微垂着脑袋,敛着眉眼间的落寞,沉默地与他擦肩而过,霍庭恩终是没忍住,侧目望向她,薄唇轻启:“准备去哪?”

女孩身形微顿,好半晌才慢吞吞回头,纤长绵密的眼睫上还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显然刚刚哭过,此时却分外明亮,像藏着细碎的星辰。

撞上男人询问探究的目光,祝星燃面露窘迫,低了低头,一开口,嗓子还有点哑:“哪都可以。”

只要不是这就行。

霍庭恩清清淡淡的目光划过女孩就沉寂灰败的眉眼,心脏像是被一根细线紧紧缠绕住,他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淡声开腔:“那就跟我走。”

霍庭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没有想好带面前的小姑娘去哪,他并不是个做事冲动的人,却在这一刻,大脑直接跳过了思考的阶段。

祝家大宅内,晚宴还在继续,没人注意到这里少了两个人。

那一晚,霍庭恩开车行驶在潮水般的车流中,窗外是璀璨霓虹,明亮的路灯在夜幕下连成一道道耀眼的光线,汇聚成一条灯河,充斥着城市的繁华与喧嚣。

车内却十分安静,两人上车后一句话也没说,霍庭恩握着方向盘,眉眼清隽疏淡,对于这场变故,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他侧目看向副驾的祝星燃。

女孩微歪着脑袋,怔怔地望着车窗外匆匆掠过的街景出神,昏黄斑驳的光影细碎的铺在她柔美秀逸的面庞,描摹出精致立体的轮廓,与初见时相比,眉眼间褪去一分稚气,多了抹明艳。

借着昏黄的灯光,霍庭恩这才注意到,祝星燃稍有些肿的脸颊上那道清晰的巴掌印,此时还在泛红,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刚巧能看到女孩眼尾溢出的泪光,纤瘦单薄的肩膀轻颤,哭得无声无息。

直到车子停在在十字路口处,驾驶座上的祝星燃才慢吞吞回头,泪眼朦胧的望向他,可怜巴巴的问他,有没有纸巾。

霍庭恩向来不擅长安慰人,更别说安慰一个小姑娘,他张了张唇,只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是沉默地将手边的抽纸盒递过去。

许是有了男人的默许,祝星燃抱着抽纸盒,抽抽噎噎的哭出声,发出细微而委屈的哽咽,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脆弱,敏感,无助。

霍庭恩静静听着,俊美如画的面庞有些紧绷,双手不露痕迹的握紧了面前的方向盘。

黑色商务轿车缓缓行驶在水流中,慢慢融进浓稠静谧的夜色中,这趟说走就走的路程没有目的地,只是沿着眼前的路一直不停地往前。

霍庭恩没有主动问,祝星燃更没有主动提,一路上两人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微弱的抽噎声渐渐平息,副驾的女孩似乎哭累了,不知何时已经沉沉地睡过去。

霍庭恩紧拧的眉心稍稍舒展,终于将车慢慢停下。

祝星燃的脑袋倚靠着车窗,睫毛早已被泪水打湿,红肿的脸颊上泪痕还未完全风干,就连睡觉也是皱着眉头,身体微微蜷缩,一个小时前还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此时收起利爪,对身边的人毫不设防。

霍庭恩眼底划过抹无奈,第一次对一个小姑娘生出一丝心疼的情绪,静默片刻,他才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轻手轻脚地披在祝星燃身上,望着女孩脆弱恬静的睡颜,出神了许久。

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有一颗心动的种子已经悄悄埋在心底,未来的某天,终会生根发芽。

那晚,霍庭恩陪着祝星燃在外面待了很久,久到祝明邺的电话打来,询问霍庭恩为什么突然离席,战战兢兢的语气,以为是自己哪里招待不周,言语间丝毫没有问询祝星燃的意思。

霍庭恩挂断电话后,似乎慢慢理解了祝星燃此时的心境,从接手霍氏开始,霍庭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每一次处理得游刃有余,而祝星燃的事,却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一种无力感。

那晚凌晨的风很大,皎洁清冷的明月高悬于夜空,路上的车辆渐渐变少,霍庭恩才将祝星燃送回了祝家大宅。

分别那一刻,祝星燃几乎一步三回头,或许是恐惧再次回到祝家,又或者是担心下一次不会再有像今晚这样的避难所。

霍庭恩离开后,无论过去多久,他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祝星燃的身影。

想起那晚她是如何像只小兽反击祝兰萱,又被祝夫人欺负关禁闭,又是如何从一楼逃出来,毫无防备地跟着他,在午夜街头漫无目的的流浪。

听霍庭恩说起这段往事,祝星燃怔愣在原地,没想到那个她狼狈又落魄的夜晚,他一直都记得。

回忆起那段晦涩灰暗的往事,祝星燃本以为自己早就看淡,可如今一幕幕浮现,她还是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回抱住面前的男人,潮湿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泪水慢慢打湿一尘不染的白衬衫,抱软绵绵的声线充满细碎,庆幸的哽咽:“那晚,还好有你在。”

霍庭恩喉咙发紧,轻拍了拍老婆单薄轻颤的脊背,像在哄小孩,眉眼间流露出心疼和温柔,一字一语说得清晰而认真:“未来的每一个夜晚,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