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文学网laikanwx.com

王川泽低头失笑,还是好心的没有拆穿他。

八月底,在轰炸机组的会议上,王川泽听各小组汇报完各自目前的工作进度后,和他们分享自己刚收到的电报。

“前不久我军飞行员驾驶‘精卫’追捕一架敌机,击中其机翼,对方飞行员试图弹射逃生,但因为飞机处于倒扣状态,直接身亡。”王川泽说着看向廖杉,“所以上面希望我们在研发时能够将这种不常发生的极端情况也纳入考虑中,不能让我们的飞行员也面临相同的危机中。”

廖杉面容沉静的点点头,若有所思。

弹射座椅虽然是一款专治拯救的装备,被誉为战机上的“生命之舟”,但也不是万能的救命神器。

倒扣是飞机不利姿态的其中一种,还有例如失控而造成的快速翻转、起飞和降落过程中机头抬起等姿态,在这些情况下弹射,逃生的成功率会大大降低,甚至几乎为零,是当前各国弹射座椅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王川泽不觉得廖杉会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他只是有点担心,毕竟她现在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身体承受的负担日益增长,再肩负上更加艰难的任务,精神上压力也跟着变大,他担心她会承受不住。

廖杉远比他以为的要更坚韧,虽然有些压力,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她喜欢挑战。就像是翻过一座不可能翻过去的高山,仰望时觉得有多艰难,在翻过去之后的喜悦、成就感就有多大。

而且她就是在一次次挑战不可能中成长的,从最开始觉得自己无法踏足飞机制造领域、争宝贵的留学机会,再到代替苏联专家和发动机厂的工程师们一同自行研发、生产出发动机,还有“零高度”弹射座椅的研发、解决多人弹射的设计问题……

廖杉已经翻过一座又一座“高山”。

只是提高不利姿态下弹射的救生成功率既然能成为世界各国都尚未解决的难题,廖杉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就想出办法,在研究所想了一天,高山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她只能先暂时停下,准备下班了。

“你们也早点去食堂吃饭吧,再拖晚了又要没什么菜了。”廖杉对座舱小组的其他人说道。

其他四人纷纷应了一声,包括姜远,他现在看起来和其他人无异,像是那封劝导的信起了作用。

但是不是真的收起不该有的心思、退回到学生身份,只有本人知道了。

“你先把安定度的数据整理好,等会儿我会回来再核算一遍。”王川泽对操纵小组的一名新工程师说道,他说的安定度就是飞机在自然的平飞状态下,当其受到外界扰动的时候,回归正常状态的能力。安定度高,那飞机受到扰动后会更容易回归正常状态;安定度不好的话,那么飞机受到扰动后,可能这种趋势会放大,进入一个不可控的状态。

飞机想要变得更灵活,就要打破过去高安定度的设计,只是这样对操控系统的要求就更高了。因为任何的操纵,其实都是对飞机造成一种扰动,如何能找到安定和灵活之间那个微妙的平衡点,是当前操纵小组在攻克的难关。

廖杉见王川泽还在交代工作,等他讲完才开口,“你既然还在忙,那我自己回家就行,我晚上要不也去食堂吃好了。”

王川泽端起桌上的水杯,润了一下说到口干的嗓子,“我回去给你做,等陪你吃完饭,我再回来,不耽误事。”

他坚持,扶着廖杉出了研究所。

等回到大院,刚上了楼,廖杉想起一事,“我先去找黄素莉那儿一趟。”

“是去拿让她帮忙做的鞋吗?”王川泽说着就要抬脚朝走廊另一边走去,“你先回家,我去帮你拿。”

廖杉拉住他,“不用,我自己过去拿,还有别的东西,可能还有要调整的地方,我去还可以直接和她沟通。”

王川泽一想,“行,那我回去先把饭做上。”

黄素莉这个点正好在家,她拉开门见是廖杉,“你来的刚好,鞋子和你让我做的那种衣服我都做好了,本来我还想等吃完饭就给你送过去。”

“咱们住这么近,我自己过来拿就是了。”廖杉轻笑。

她接过黄素莉拿过来的东西,一双新做的布鞋,因为孕期脚会水肿的原因,做得比她之前的鞋码要大一码半;还有一件这时候看着有些奇怪的小衣服——前扣式内衣。

不只是鞋子,原本勉强达到正常水准的胸围因为怀孕也是水涨船高,过去的内衣也不合身了,廖杉便私下找到黄素莉,让她帮忙做这么一件小衣服,这种前扣式内衣平时能穿、等到生产后哺乳也能穿。

廖杉拿着完全如她所想的内衣,赞不绝口,“不愧是你,我想要的就是这种!”

黄素莉失笑,“你都给我把图纸画得那么精细了,我要是还不能一模一样做出来,那不是白瞎我这些年学的手艺了。”

“说真的,你也可以做一件这种内衣自己穿,”廖杉把衣服和鞋子都收好,“承托性、舒适度都要比小背心好。”

因之前和苏联交好的原因,服饰也受其影响,不只是布拉吉传入了国内,女性内衣也是苏式的宽松小背心、抑或是裹胸布,这是个不讲求突出女性曲线美的时代。

黄素莉有些意动,但条件跟不上,每年的布票就那么些,还要紧着女儿做衣服用,小孩子长得快,过段时间袖子、裤腿就短了,她只能含糊着说,“行,有机会我就自己做件。”

廖杉离开,正好碰上刚回家的赵伟,和他寒暄了几句。

把家门关上,赵伟有点惊讶,“廖杉又来找你做衣服了?”

“就前两天我做的那鞋,”黄素莉没说内衣的事,毕竟是女人家的私密事,她忍不住感叹,“王工对杉儿真没话说,我看他还穿着好几年前的衣服,都洗的有些掉色了,可一点没心疼把布票全用在杉儿身上。”

这时候布少、布票也少,不只是做衣服,就连做双布鞋也是件不易的事,要一尺二的布票,而一个人一年能领到的布票只有六尺,也就刚够做一条裤子的。

赵伟看着自己媳妇,她身上穿的衣服其实也是两年前做的了,现在看着是灰色,但他记得,原本其实是黑色的。

黄素莉也不过是随口一句,说过就忘到脑后了,各家情况不同,也没什么好攀比的。

只是她没想到,赵伟还真把这事当回事,记到了心里。

黄素莉看着下班后带回来十几条红格子手帕的赵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手帕不要布票,我就多买了一些。”赵伟献宝似的把手帕放到媳妇面前的缝纫机上,“我特意选的这种图案,拼一块儿也看不太出来痕迹。”

黄素莉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我给你的钱你都用在这上面了?那是给你平日里花销用的。”

赵伟不在意,“我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我弄不到更多的布票,没办法买布,但看到供销社在卖这种手帕,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把它们变成衣服。”

他对着眼眶湿润的黄素莉轻轻笑了,“你也做件新衣服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