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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妈妈于是抄起帘子,请他进去,盛妈妈自己却留在了门外。刘琦见此,也眼观鼻、鼻观口地守在了屋外,像一尊雕像般尽忠尽职地一动不动。

闻老太君的屋子里没有多余伺候的人,她单独坐在上首,手上佛珠转个不停,房里仍旧燃着熟悉的袅袅檀香味儿。

听到有脚步声,闻老太君微抬起眼皮,她看向展岳,沉声道:“来了?”

“是。”展岳说。

屋子里灯线黯淡,他的半张脸隐在光火下,只露出一点昏暗的侧影,依然显得面如冠玉。

展岳的声线清冷,他道:“孙儿曾允诺祖母,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会亲口告诉您我为何不愿娶冯氏。如今,孙儿来了。”

闻老太君半眯起眼,她身子骨虽然还算硬朗,可是眼目早不如以前清楚了,一时眯细了眼才看清展岳的身影。

她道:“我已听说了。”

“要尚主了,”闻老太君看向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可高兴?”

展岳回:“高兴。”

闻老太君不意外他的回答,她接着问:“因为什么高兴?”

“因为——”展岳顿了顿。

他长眉轻扬,一张脸轮廓分明。他望向闻老太君,一字字说:“我喜欢大公主。”

“嗯。”闻老太君缓慢地颔首说,“为了这个高兴,没错。”

展岳嘴唇一动,他双目貌似漫不经心,可那对瞳孔里,仿佛还有着几分和干净外表不符的幽沉。

闻老太君说:“尚主是大事儿。若是有一个不妥,陛下也会对国公府有微词。我已让你盛妈妈传了话给大房的人,你的婚事我会亲自操持,不让你大嫂插手。”

展岳的鼻梁高挺,眼若明星。听到闻老太君的话后,展岳不禁长睫轻眨,他的脸庞白皙而光洁。

“多谢祖母。”展岳低声道。

闻老太君静静地看向他,目光时而复杂,时而又慈爱怜悯。她转了转手中佛珠,微闭上眼说:“展家对不起你母亲。”

展岳的牙关死死绷紧了,他脸色半僵,片刻后,才慢慢恢复正常。

闻老太君威严而沉静的声音已再次响起来,她声调迟缓:“祖母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展岳直直地跪了下来,他眼皮一颤:“您说。”

“只要我活着一天,只要你爹活着一天。”闻老太君睁开了眼,她的视线不像一个古稀老人般迷惘,而是充满了锐利。

她凝视着展岳,轻道:“我不允许这国公府,家宅不宁。”

展岳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他双膝冰凉,狭长的眸子里没有颜色。过得短暂的时候,展岳以额头轻轻碰上了自己分明的指节。

他道:“听祖母的。”

闻老太君说:“起来吧。”

她伸出一手扶他:“快入冬了,地上凉。”

展岳被闻老太君扶起,他反过来,慢慢搀着祖母的手。只觉那双手上的皮肉已经老态尽显,十分松弛了。

可那灼人的温度,还厚实温暖地如当年一样。

展岳双眼微涩。

出了老太君的正院以后,展岳又格外弯了一脚去看展阿鲤。

只一个下午,展岳要尚主的消息便传遍了国公府,展阿鲤也已经知道了。见到展岳,他面上的喜色不是假的,手舞足蹈地说:“四叔,我要有一个公主婶婶了吗?”

“是。”展岳被他的高兴所传染,脸上也终于出现了早该有的喜色。

展阿鲤沾沾自喜道:“太好了,恭喜四叔!”

这是展岳今天听到的第一句恭喜。可能阖府上,也只有展阿鲤的恭喜,是实心实意,掺不得半点杂质。

展岳弯唇道:“还得谢阿鲤才对。”

展阿鲤不明所以,却也乐意听四叔这样说,他抓着展岳的手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多个小弟弟呢?”

展阿鲤是现在国公府上最小的小辈,常常被当作萝卜头对待,所以很期待有个比他更小的家伙出生。

听到四叔可能要成婚了,展阿鲤首先关心的就是这件事,他双目晶晶地望向展岳。

展岳的目光却有些飘远,想到嘉善说“短时间无法为他生一时半女”,他的面色如平静的湖面。至于那湖面下,是波涛汹涌,还是冰寒炸裂,却无法探知了。

他捏了捏展阿鲤的脸,语调又低又轻:“我努力。”

展阿鲤伸出一只手去,笑嘻嘻地和他拉了拉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