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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善静静道:“但她同时,也侧面告诉了我真相。”

嘉善的胸口闷得难受,嗓音嘶哑道:“她何其残忍。”

“让我背负着她的死,一辈子。”嘉善的眸中光芒明灭不定,似有水光在闪动。

她抬起手背抹了抹脸,泪水终于不受控制,断断续续地流了下来。

恍惚间,嘉善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声音:“她是我的乳嬷嬷,怎么忍心这样对我,怎么忍心只留下一具尸体……”

“砚清。”嘉善微微侧头,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一样。她脸上的泪已被抹去,泪痕却犹在。

嘉善露出一个寡淡的笑容,语气疲惫:“嬷嬷在怨我,她是被我逼死的。”

夜色朦胧,今天的夜幕下,没有繁星满空,只有三五颗星子在轻轻闪烁。不见光怪陆离,不见祥烟瑞霭,有的,只是夜凉如水和灯光凄清。

女孩儿双目通红,一向倔强坚强的脸上,哭过的痕迹还浅浅地印着。

展岳胸口翻涌,心头似乎也被人攥着一般的难受。

他抬起她的脸,用指腹一一拂去了她眼角的泪花,剩下的干了的泪痕,他干脆用舌尖吮掉了。

不出意外地,尝着苦涩。

展岳心里既发软,又带麻,他缓缓安慰道:“你着相了。”

“郑嬷嬷的初衷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展岳迎着嘉善的目光,轻轻地将她抱在了怀里。他望向她被泪水洗刷过后,瞧着更亮了的眸子,轻声说,“奴为主死,她是甘愿的。”

展岳低低说:“若真有人要为这事儿负责,也不该是你。”

“前有皇后,后有太后。”

“她们都远比你该负责。”展岳摸着她的背,温和安抚道,“她也算是抚养你长大,你应当比我更明白她的为人。她若但凡对你有丝毫怨恨,就不会为你们而自尽。”

“不要画地为牢,好不好?”展岳压低了嗓音,不压其烦地说。

嘉善凝神看他,目光隐隐地还是苍凉。

展岳不着痕迹地暗叹了口气,他道:“或者,我问公主一个问题吧。”

嘉善:“你说。”

“你觉得,郑嬷嬷为什么不愿告诉你完整的事情经过?”展岳抬眼,与她直直地对视,口中道,“是怕你口风不严会无意传出去,还是不愿说出来,惹你担忧。”

嘉善沉思良久,她低低道:“应该,还是后者占多数。”

“你说是你逼死了她,实则不然。”展岳的嗓音低沉,透着股稳健的力量,他道,“她是被不能说的真相逼死的。”

嘉善沉默了下来。

展岳见她神态逐渐平复,便伸出手,亲昵地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尖,他哑着嗓子道:“还有,关于元康一事儿,也有两个问题,你要想清楚。”

嘉善抬眸瞧他:“什么?”

“如果真的是你以为的那样,你还会继续把他当作至亲兄弟吗?”展岳垂眸问。

嘉善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颔首说:“会。”

“元康何辜。”

她虽然难过痛心,但更多的却是因为裴皇后。

裴皇后在她的记忆中快要模糊不清了,但在章和帝每每提及裴皇后的三言两语里,她一直以为母后是个一身傲骨,大气又坚贞的女人。

从不曾想过,母后可能会做背叛父皇的事情。

展岳笑了笑:“既然如此,第二个问题,就不必问了。”

见嘉善的目光里依旧带着困惑,展岳便不卖关子了,缓缓道:“我本想说,如果你无意再参与立储。有我在,总还是能护你和我们的孩儿周全的。”

他的浓睫微微翘起,像是鸟儿最坚实的翅膀上的一片羽毛,黑得层次分明。

嘉善直盯着他的眼眸,轻轻道:“可我,总还是有些怕。”

“不必怕。”展岳柔声道,“既然这十几年来都风平浪静,那么必有其缘由。”

“我们只要不主动打破平衡,没人会挑破。”他低头说。

嘉善向他确认:“是吗?”

“是。”展岳应肯。

他揽过她纤弱的背脊,面目很平静,薄唇却紧抿。

他没有告诉她,事实上,仅一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只有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郑嬷嬷正是因为明白这点儿,所以才识趣地自尽了。她不能在裴皇后死后,还让自己成为嘉善以及元康的负担。

郑嬷嬷是当年裴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女官之一。裴皇后与嬷嬷都是思虑周全之人,想来,知道当年旧事的人,要不被远送他乡,要不就是永辞人世了。

但总还是有漏网之鱼的。

不在己方,而在他方阵营里头。

那么那些人呢,还能留他们活得长久吗?

展岳垂下眼角,眼里的风云被悉数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