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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善今日穿着一件鹅黄色棉袄, 下身乃是一件月白的织金马面裙。许是出于在观里的缘故,成色看着半新不旧地,未见靡丽奢华,倒是透着几分安定恬静、岁月静好的意味。

可惜, 这份安定恬静、岁月静好从来都不是因为他展少瑛。

展少瑛的目光一寸寸地从嘉善面上略过, 良久, 他道:“我为了什么来,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他倏地一笑,语气中添了些许温柔:“但你应当明白, 此事是个秘密, 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沉默,片刻的沉默。

嘉善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终于开口:“你真是不识抬举。”

她不待展少瑛再说下去,转身就走, 朱政连忙紧紧地护在她左右, 只是剑尖遥遥地又指了展少瑛一下,充满威胁。

展少瑛却忽然激动起来,他站起身, 喝道:“你走了,可不要后悔!”

“老实告诉你, 他活不过今晚!”展少瑛提高了音调叫嚷。

嘉善停住脚步, 还是回头,远远地看了展少瑛一眼。

展少瑛见嘉善去而复返,心知她还是对自己感兴趣,不过是死鸭子嘴硬, 不肯低头。

他便抿了唇笑,复又坐下来, 轻声地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你,不是要害你的。你信我,好不好?”

嘉善彻底地转过身来,她顿了顿,径自从朱政手中取过剑鞘,缓慢几步走到了展少瑛面前,到得还有几尺距离时,方才停下。

嘉善手拿着剑鞘,忽然遥遥地用剑鞘的鞘口抬起了展少瑛的下巴。

她似笑非笑地说:“是吗?原来还是我误会你了。”

“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救我?”嘉善低下头,以一种仰视的角度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展少瑛几乎没见过嘉善这个样子。

她终于不再是冷淡端庄的姿态,而是格外鲜活的嗔笑怒骂,甚至还带点不可明说的张扬冶艳。

展少瑛心情激荡,几乎热血沸腾起来,他的视线留恋在嘉善脸上不肯离开。

他欲站起身:“当然……我当然不舍得看着你死。”

嘉善将鞘口下移,从他的下巴转移到了胸膛处,在展少瑛胸膛上不轻不重点了一下,使得他又坐下去。

展少瑛几乎是痴迷般地紧紧握住了鞘口,他下腹几乎情不自禁地升腾起一股火热的气息。

嘉善微微一笑,如同夜晚最华丽的那颗星,明亮又璀璨。

她嫣红的双唇一张一合,轻声说:“你预备怎么做,说给我听听吧。”

展少瑛喉结滚动,凝视着她黑白分明的那双眼睛,声音克制不住开始沙哑,好像已经动情,他说:“好,我告诉你。”

他眼也不眨地瞧着她:“如今,京城乃是非之地,你此次出京,名为避暑,却半路绕道来了长春观,是抱着不想让人晓得行踪的想法。但此计,根本不甚高明,实在聪明反被聪明误。”

“嘉善,”展少瑛直呼着她的名字,他的目光一刻不错瞧着她,道,“你可以相信我。”

展少瑛的神情近乎虔诚,他轻声说:“我愿意向天起誓,绝没有害你之心。”

嘉善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下。

听出了她的笑容里似乎包含着嘲讽之意,展少瑛抿了抿唇,深深地望她一眼:“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我若不来,今夜,你指望展砚清插着翅膀来救你?”

嘉善道:“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你怎配与他比。

嘉善说:“我倒不懂,我好端端地出城避个暑,即便暴露了行踪又如何?我是公主之身,谁又敢有这个豹子胆来加害我,何须你来救?”

展少瑛不妨她如此伶牙俐齿,不由地一噎。

嘉善挑眉,接着道:“除非是想谋逆,否则,谁也担不起加害公主这个罪名。”

展少瑛沉默不语,只是遥遥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说:“这世上,成王败寇,本就没有谋逆之分。”

嘉善眸中冷光一闪,她道:“此话当诛。”

“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嘉善决然收回剑鞘,不再看他。

展少瑛顿觉手心一空,好像再也握不住的流沙。

到底不甘心她就这样离去,他紧紧地握起券说:“你何必这样嘴硬。日后新帝即位,你还是会来求我的。”

他的语气笃定,嘉善不由又是一声冷笑。

“不,不需要到那一天,今夜你就会求我。”展少瑛的嘴角牵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话说到这里,他也不怕被嘉善知道了,他说,“我们手里可不止京城的人马。区区几个公主府的护卫,不可能护住你们母子。”

嘉善抬眸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不是才说,绝无害我之心。”

“看来你的起誓,不过尔尔。”嘉善心平气和地说。

展少瑛显然被这样冷淡的语气刺激到了,他脸上一红,还欲说话。

嘉善却率先道:“最后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清脆:“弘哥儿的高热,是偶然,还是你有意为之?”

若不是弘哥儿发着高热,即便是有齐氏在,以汝阳和嘉善的警惕,也断不会收留他们在此。

没料到嘉善会问起这个,展少瑛一愣,他目光闪了闪,没有立即回答。

嘉善见此,哪有不明白的,她一声冷笑,再张嘴时,便有几分戾气在:“真是让我恶心。”

“那是你亲生的孩子。”嘉善的目光冷得如千年玄冰,她道,“他们有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丈夫和父亲,真可谓悲哀!”

展少瑛抿着唇,一直成竹在胸的表情终于开始有了裂缝。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他紧紧抿着唇,好像终于爆发了一般:“我不想!”

“我不想做别人的丈夫,不想做别人的父亲!我想要你啊!”

“公主,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你!”展少瑛双眼通红,犹如一个被囚禁多年的困兽。

“放肆!”不待嘉善说话,朱政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上前去,他狠狠一剑削去了展少瑛的半边头发。

朱政发狠道:“不想活了是不是?”

展少瑛痴痴笑道:“要真死,我也想死在你的手里。”

他像梦呓般,轻声念道:“嘉善。”

被他这样轻唤,嘉善只觉得耳朵里像爬满了蛔虫般的恶心。她本就怀着身孕,一时再也不忍住,拿着巾帕捂嘴,不自觉地呕了出声。

朱政担心嘉善的身体,可对展少瑛,他又实在忍不住心头之火。想到展少瑛刚才的妄言,朱政发狠地扶住剑,真打算在此地结果了展少瑛的性命。

嘉善总算在此刻缓了过来,她喝道:“住手。”

朱政:“殿下……”

嘉善背对着展少瑛,好像觉得再看这人一眼,都会恶心到自己一般。她说:“这样的人,不值得死在你我手上。”

“这毕竟是道观,别脏了此处的地。”嘉善没有丝毫犹豫地道,“先绑起来。等回京了,再行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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