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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月楼上, 年少轻狂的世子一掷千金,他一个人撒钱不够,身边的侍从也跟着一起撒。

铜钱纷纷坠地, 花瓣随风而起, 霎时间满城飞花, 引得无数人尖叫喝彩。

鹿朝顺着少女的眼眸看出去,虽然有些距离,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站在画楼上锦衣斑斓的年轻公子。

张扬自信,潇洒不羁。

不是帝夙又是谁?

只是,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他,不管是帝夙还是长陵, 亦或是魔尊, 他都显得有些冷冰冰不近人情,而这位英王世子, 一眼看上去, 就是个纨绔子弟。

可从银月国远道而来的小公主却毫不在意,对于她来说, 大祁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帝国, 上阳城也是世上最繁荣的城市,远不是银月国可以相比。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来上阳,就像乡下人第一次进城, 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别说是画楼上那纨绔世子的豪横排场, 就是大街上的百姓, 看着都是上邦子民的优渥富足。

父王虽勤政爱民,体恤百姓, 年年减少赋税,可毕竟小国寡民,和大祁无法相比。

她看着看着,不由有些羡慕,如果有一天,银月国也能像大祁一样强大繁荣就好了,他们的百姓也能过着大祁子民一样的生活,他们的都城,也能像上阳城一样壮丽辉煌。

她的所思所想,鹿朝全部都能感知到,慢慢的,顺着她的记忆知道了目前是什么情况。

她是银月国公主琉纱,因为银月国逆臣和外敌勾结,都城陷落,她父王和兄长被囚禁起来,琉纱和母亲千里迢迢来到大祁,请求舅舅英王出兵帮他们平乱。

她母亲当年被上一任英王代替嫡女送去银月国和亲,维持了两国之间十七年的和平。

而现任英王已经是大祁只手遮天的权臣,皇帝病体孱弱,军国大事都由英王一人决策,只要他一点头,剿灭银月国的叛乱,不过是举手之劳。

因此琉纱这一路上,都是满怀憧憬而来的,她身上流淌着一半大祁的血脉,相貌也并不是全然的异域化,她长得像母亲多一些,更像大祁人,因此对这里格外亲近。

母亲的故乡上阳,也是她从小最为向往的地方,未曾谋面的舅舅一家,因其在大祁的权势,也是她和母亲在银月国稳固地位的靠山。

“公主,听那些百姓说,画楼上那一位就是英王世子,那岂不就是公主的表哥?”侍女小雅和她一起从马车里探出脑袋。

鹿朝:“……”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一切,应该是同心玉中帝夙第三世的记忆,只是她没有想到,第三世她居然和他还是亲戚。

“那就是表哥吗?”琉纱在银月国就经常听母亲提起,舅舅英王老来得子,四十来岁才生下表哥,全家宠溺爱护,去年表哥十八岁生辰,母亲和她一起,精心挑选了礼物,派人专程从银月国送来上阳,为他庆贺。

马车艰难地往前前进了一点点,鹿朝终于看到在年轻的世子旁边,还有一位姿容绝代的女子,手持白羽扇面,和他一起,将铜钱和花瓣洒向人群。

那是云瑶吗?

鹿朝借着琉纱的目光看过去,这一世帝夙和云瑶又是什么关系?

纨绔世子和绝色花魁?

他为花魁一掷千金,但因为世子身份,两人身份悬殊,就像上一世捉妖师和三尾狐妖,没有办法在一起?

毕竟他们错过了八世,这一次肯定有些原因让他们错过吧?

可是鹿朝仔细一看,那花魁美则美矣,只是凡人的美,和九天神女云瑶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竟不是花魁。

忽然,前面的人群里有人说道:“云霞郡主来了!”

画楼上,一位身着淡蓝色锦衣,英姿飒爽的女子走到世子身边,她一出现,旁边的花魁竟也黯然失色起来。

她没有花魁打扮得花枝招展,姿态也并不妖娆,可是站在世子身边时,那份理所当然的气度,让花魁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往旁边退开一些。

“云霞郡主不愧是大祁第一美人,醉月楼的花魁娘子在她面前,也衬得如小家碧玉一般了。”

“那是自然啊,毕竟在这天底下,能让世子殿下瞧进眼里的女子,也只有云霞郡主一人了,别看世子殿下玩世不恭,身边莺莺燕燕不断,又常常流连这烟花柳巷之地,可是每一次,都有云霞郡主陪在他身边,说明他对云霞郡主足够重视,更说明咱们世子殿下虽然风流,却不下流!”

“世子殿下只是爱美人,怜惜天底下的美人,殿下不是说了,他愿意一掷千金救美人脱离风尘,可不是为了玷污她们!”

“一般风尘女子怎么配得上世子殿下?我可听说了,英王妃和老太妃早就订下了云霞郡主做世子妃了!”

……

听着百姓议论,鹿朝有些微微诧异,这一世帝夙和云瑶这么顺利?两人看样子十分熟识,长辈也有意订下婚约,那怎么还能BE?

鹿朝怎么也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反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而且根据第二世推断,搞不好她可能还是个炮灰。

对此一无所知的琉纱望着城楼上那一对璧人,欣喜地说:“表哥看起来,和她很相配!”

“是啊。”小雅也投去艳羡的目光,“一个是世子殿下,一个是郡主,真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两人年纪都小,又第一次来上阳,看到这轰动全城的事情,也不由得和百姓一起激动起来。

而这时,他们的马车也挤到了醉月楼前,隔着前面人山人海,琉纱和小雅一起伸出手去,开开心心地接着从画楼上洒下的铜钱和花瓣。

因为隔着一些距离,落下来的铜钱被前面的百姓抢去,飘到琉纱手心里的,只有一片片花瓣。

一个铜板都没接到,琉纱居然还能乐此不疲,笑得好像捡了钱一样。

鹿朝:“……”到底乐个啥啊?

世子殿下站在三楼,自然对大街上一切都一览无余,他原本只是懒散地倚着围栏,撒钱的时候也是漫不经心,更多的钱,其实都是身旁的侍从和花魁撒下去的,他不过偶尔随手抓一两把,扔下去助助兴。

身旁的云霞郡主说:“殿下好雅兴,怎么想着出来与民同乐了?说是为花魁一掷千金,可是殿下从方才到现在,都没看花魁一眼,你看看人家多委屈。”

“今日为她风风光光赎身,她有什么委屈?你不要想太多,她是知足的人。”沈晏以折扇敲着围栏扶手,不冷不热地说。

云霞轻笑一声,说道:“殿下,世上哪有知足的人?得到一些,就会想要更多,她是风尘中人,见惯了那些蝇营狗苟,更难以满足了。”

花魁沉默地立在一旁,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她知晓云霞郡主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说,不过是给她一个警告。

殿下为她赎身,为她风风光光一掷千金,让全城的百姓都来看,可半点儿不是因为对她有什么情意,不过是世子殿下一时兴起罢了,她一个风尘女子,得到这些理应满足,不应强求太多。

她与世子殿下云泥之别,虽有几分姿色,又怎么比得过云霞郡主?高贵的郡主才是该站在世子殿下身旁的人。

花魁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心中却还是难免有几分苦涩。

她抬起美眸,看着醉月楼下人山人海,忽然觉得人生真是不公平,她也出生良家,小小年纪遭恶人卖入青楼,沦为下贱,而云霞郡主出生侯门,天生高人一等,所以可以高高在上地揣测和指责她。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伤心,今日能被世子殿下赎身,已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当然不敢奢望其他。

花魁放下羽扇,干脆整框端起铜钱,用力往外撒出去。

今日是她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她为什么不能高高兴兴,痛痛快快?

她要把今日的喜悦和幸运,都分享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自由了!

她此生,再也不用过迎来送往,阿谀谄媚的生活!

大把大把的铜钱和花瓣,被她扔的远远的,所有方向,所有她看得到的地方,都要扔过去。

愿这天底下,再没有像她一样不幸的人。

因为花魁扔得远,马车里的琉纱公主手心里终于落下了一个铜钱,她大喜过望。

“我接到钱了!这是钱!”

她高兴的样子又让鹿朝充满迷惑。

就一枚铜钱,到底乐个啥啊?

小雅见状,半个身子都探出马车,对着花魁招手,用夹着异域口音的声音大喊:“这里,扔到这里来!我也要钱!”

许是她声音太大,画楼上的世子殿下漫不经心地往这边瞥了一眼。

人山人海之中,他一眼就看见了她。

少女梳着满头小辫子,扎在头顶,用丝丝缕缕的彩线再编织在一起,彩线上拴着小小的金铃和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捧着满手的花瓣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眸之中,像是放进了一轮朝阳,即使相隔甚远,也一瞬间照进他的心里。

年轻的世子殿下骤然站起来,一改方才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遍寻不见的珍宝终于被他找到,手里的折扇也不小心掉出围栏,引得前面的百姓蜂拥过去争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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