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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怎么满头是汗?”鹿朝走过来,笑着看了他一眼,“做噩梦了?”

“你去哪儿了?”

鹿朝扬起手里提着的早饭:“进城买早饭了,顺便看了看昨天被你破坏的那些画楼,本来想赔偿的,不过听说昨晚动静太大,惊动了官府,负责人都被带走了,现在里面也没人,只好作罢。”

“你还要赔偿?”帝夙拧起眉,提起昨天的事,他就很生气。

“当然了,你是我带去的,我总要负责。”

他‘哼’了一声,转身走了,鹿朝只好提着早饭追上去,好说歹说,哄他停下来吃了东西。

“我知道你不想回虚空之境。”一边吃着,鹿朝一边说着接下来的规划,“我想过了,对于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留在同一个地方确实太无聊了,所以,既然出来了,我们便到六界各处走走吧。”

其实虚空之境真的很大,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走遍,他并不觉得无聊,只是她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拒绝。

毕竟接下来只有他和她,没有那个粽子废物。

“你说怎么就怎么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他漫不经心地说。

鹿朝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擦擦嘴。”

他接过去,帕子拂过唇角时,淡淡的馨香,柔软的触感,都仿佛昨夜在她唇上吻过的感觉。

他擦过之后,顺势把帕子放进自己怀里。

鹿朝说:“还给我。”

帝夙:“我正好缺一块,你重新买一块吧。”

“你不能自己买吗?”

“我没钱。”

鹿朝:“……”

她为了六界,出钱又出力,真是太难了。

此后的数年,她带着他走过六界,从人界,踏入妖境,再进入魔域,甚至到鬼界,她斩妖除魔,扶危济世,他从一开始抱着剑冷眼旁观,到后面渐渐插手一下,后来见她一个人太辛苦,不得不帮忙。

最后,他们在一个叫烟陵的小山村里停下,这里和魔域接壤,时常有邪魔来作祟,他们便留下来,解决一些邪魔,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里靠近巨灵山脉,他们一走,邪魔又会卷土重来。

因为这个难题,他们在烟陵一住就是小半年。

烟陵的村民世世代代都以石雕和泥塑谋生,帝夙偶尔出门,看村民做石雕,觉得很有意思,村民也不吝啬手艺,见他好奇,便教他雕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帝夙就从最基础,一点一点学。

“公子这是要雕一尊人像啊?这可是雕刻中最难的!”村里石雕手艺最好的江老伯说。

帝夙一怔,他根本没想要雕什么,只是不由自主选了一块高高的石头,回忆着最近学的技巧打型,不知不觉竟是一尊人像了。

江老伯摸着花白的胡子说:“一定是雕你妻子吧。”

他心口骤然像被什么填满了,滞闷中有一丝甜蜜,想了想便点头:“嗯。”

“你们果然是夫妻!”江老伯这么一说,整个石雕厂里的人都笑嘻嘻地议论起来,仿佛就等他这个答案。

“我就说,他们郎才女貌,从来的第一天我就看出来是夫妻了!”

“两人还怪有夫妻相的!”

“真是神仙眷侣啊!”

……

听着这些声音,帝夙心思都雀跃起来,原来他和鹿朝这么相配吗?不过也难怪,她长得那么好看,这世间能配得上她的,似乎也只有自己了。

他高兴地照着她的模样雕刻石像,累了一天回去后,见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便从她身后悄悄接近,打算吓吓她。

谁知道她耳力惊人,早就听到他的声音,忽然转过身来:“你——”

话没说完,忽然撞进他怀里。

帝夙心跳漏了一拍,忍着笑意说:“一天不见,你……也用不着这样。”

鹿朝把他推开,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说:“你去哪儿了?一天都不见回来。”

“想我了?”

鹿朝仔仔细细看着这个人,总觉得最近他怪怪的:“油嘴滑舌。”

帝夙在石桌上坐下来,刚好和她平视:“朝朝,我想到好办法让妖魔再也不敢来烟陵。”

这些年两人相处久了,他越来越放肆,不仅不喊她天尊,甚至胆大包天叫她小名,鹿朝怎么都纠正不过来,只好放弃,也不在意了。

“什么办法?”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鹿朝无奈看着他:“你这一天天到底在干嘛?身上这么多灰?我去帮你烧水洗个澡吧。”

“嗯。”他进屋子拿了衣服,到了浴间,她用术法烧的水已经好了,他坐进浴桶里,舒舒服服泡着,听到她在外面走动的声音,便喊:“朝朝。”

“怎么了?”

帝夙情窦初开,不懂得掩饰:“村里的人都说你是我妻子。”

鹿朝忍不住笑起来:“你当我孙子还差不多。”

帝夙:“……”

里面的人再也不开口了,鹿朝等了一会儿,上去拍拍门:“夙夙,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鹿朝想他不至于在浴桶里淹死,多半生气了,她常常搞不懂他气什么,只能让他一个人慢慢消化了。

刚转身,浴间的门忽然拉开,一阵热气窜出来,鹿朝回过头,少年披着一件袍子,头发湿淋淋滴着水,双眼红彤彤的。

“天尊。”他从台阶上走下来,气势忽然沉甸甸的,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有多少年,他没喊过她天尊了。

“你怎么了?”

他一直走,逼得她一直退,退到院中的石桌前,再没退路,一屁股坐在石桌上。

帝夙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您还记得吗?那一年在太梵宫,你闯进我寝殿里,看见我做那种事。”

那件事,就算现在提起来,鹿朝也觉得面红耳赤,“那时你年纪小,这是难免的……”

“不,我并不觉得羞愧,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关起门在自己屋子里,没有影响任何人。”他说,“但你知道,那个时候,我脑子里想着的是谁吗?”

他离得太近,刚刚沐浴之后,气息是灼热的,让鹿朝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她想把他推开一些。

他却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随后凑近她耳边,一字一字地说:“是、你。”

鹿朝惊得直接从石桌上‘嘭’一声,变成个三头身的小丫头。

帝夙也没有想到,低下头,和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对视了片刻之后,忽然笑出声,他蹲下去,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脸。

“你每次紧张,都会把咒语念错,你的术法,果然很一般。”

鹿朝咬着牙,涨红了小脸。

“朝朝。”帝夙一只手支在石桌上,撑着自己一侧脸,偏头看着她,“你喜欢我的吧?”

三头身的鹿朝奶声奶气说:“不喜欢!”

“你骗人,你如果不喜欢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捏着她的小手,“快承认,你对我这么好,不会只想做我奶奶吧?”

鹿朝看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忍无可忍地笑出来,小小的手在他脸上捏来捏去:“你真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无礼了!你应该拜我为师的!这么多年,我对你这么好,什么都教你,你却不肯叫我一声师父,你要是有摩缨一半乖巧,该有多好!”

“我怎么可能像那个废物?”帝夙哼了一声,这些年,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返回神界一次,去看看摩缨,他在君染身边学习术法,这些年确实有些长进。

摩缨喜欢她,他也看得出来,不过那个废物这辈子都不敢说出口。

“朝朝。”帝夙认真地看着她,“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一点点,就一点点。”

鹿朝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随后说:“你闭上眼睛。”

他双眼明亮,却依言闭上,面前的小姑娘在咒语中重新变成素衣白衫的少女,她坐在石桌上,俯身捧住他的脸,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蓦地睁开眼睛,少女却像烟雾一样,迅速地消散了,然后他听见她急急忙忙关上房间的门。

他摸着被她吻过的脸,看着她关上的房门,一个人傻笑了半夜。

那夜的事情之后,她一连躲了他好几天,他也不着急,每天去石场里,在江老伯的指导下,一刀一刀将鹿朝的石像雕刻出来。

江老伯看着石像啧啧称奇:“真像!简直一模一样!不过,这石像看上去不像凡人,倒像是一尊神。”

本来就是一尊神,是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神。

雕好之后,他带着鹿朝来看,红布从石像上揭开时,她有些怔住,忽然想起这段时间他早出晚归,每天手上都是血泡,不管她怎么问,他都不告诉她在做什么。

“你将神力注入石像中,让她镇守在烟陵,寻常邪魔再也不敢靠近。”帝夙笑着说,“我雕的不错吧,你喜欢吗?”

鹿朝拉起他的手,小心地拂过上面的血泡。

烟陵村民都在,她好像并不在意。

“我很喜欢。”她说着,慢慢看向他的眼睛,“我……也喜欢你。”

帝夙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周围村民起哄,他才不顾一切地用力抱住她,满腔喜悦和幸福。

“我喜欢你,朝朝,生生世世,我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