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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雪琼笑得更开心了。

这一次,是她要走,从此再也不要相见。

……

魂灵散去,清风一吹,杳无痕迹。

潘垚弯腰,捡起柿子树旁的小木人,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惆怅。

欢喜的是陆姐姐走了。

惆怅的也是陆姐姐走了。

以后,赶鱼的就只剩她自己了。

潘垚瞅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白憨儿,打鬼棒握在手中,真是不知道怎么和傻子计较了。

回头,她一定要装作不经意间,让玉镜府君瞧瞧这白憨儿。

知道他谢竭忠这辈子傻了,穷困潦倒了,得了上天报应,想来,府君的心里,应该也能痛快一些。

潘垚朝白鹭湾的码头方向走去。

……

潘垚走后不久,白憨儿蹲地,抱着头看柿子树。

他好像看到了,大冬天里,一身薄衣的自己爬上了树,摘了一衣兜的柿子,欢喜的送给了一个姑娘。

柿子红红,映衬得那姑娘也脸蛋红红,好生漂亮。

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

色魂授与,鬼迷心窍一般,白憨儿攀着柿子树的枝干,往高处爬去。

他伸手去抓柿子,脸上露出憨憨的笑意,快了,就快了……

下一刻,只听“噗通”一声,树枝折断,白憨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磨了糯米,担着两桶米浆的陶老太经过,眼睛一眯,瞅着树下挠头的白憨儿,一下就扯开嗓门喊了。

“不好了,银花大妹子,你家柿子树被憨子踩折啦。”

“谁,谁偷我家大柿子了?”

“好你个白憨儿,你赔我家大柿子,你赔我家大柿子。”

被唤做银花的妇人听到动静跑来,瞅到这断枝的一幕,气不打一出来,捡了根最粗的棍棒,就朝白憨儿打去。

她一边追撵着打,一边还骂骂咧咧的骂傻子偷东西。

白鹭湾这一处,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

潘垚到码头的时候,潘三金还没来,她在码头边找了个大石头坐下。

阳光暖暖的落下,石头面晒得都有些热乎了。

“盘盘!”远远的,江面上传来潘三金呼唤的声音。

潘垚站了起来,冲远远的小船摇手,开心不已。

“爸,我在这儿。”

“来,小心一点,别踩空掉水里了。”

潘三金两脚撑住小船,稳住下盘,一只手撑住竹篙,将船固定住,不让它往外头流去,另一只手向潘垚探去。

潘垚手撑住潘三金的胳膊,一个用力,轻巧的落在船上。

“还是坐船尾巴吧,这儿脏,都是鱼腥味儿。”

见潘垚坐好后,潘三金这才撑着竹篙,一点岸边的石头,船儿破水,驶离白鹭湾的这一处码头。

他瞅了瞅潘垚肩头,那儿空荡荡的,不禁好奇道。

“那小木人呢?”

“陆姐姐投胎去了。”潘垚拿出那截槐木,给潘三金看了看。

果然,这木头又只是木头模样,上头没有小木人那灵活的手脚,灵动的五官了。

“投胎去了啊。”潘三金愣了愣,随即又道,“投胎了也好。”

人间虽苦,却也有春夏秋冬。

潘垚重新将那截鬼木收好,瞅着这都是鱼腥的小船,兴致颇高,“爸爸,我帮你洗洗这小船吧。”

别,这事儿不用你,天冷。

潘三金张口,正待说话,就见潘垚掐着手诀,江水如水龙一般,细细的朝船舱冲来,再带着污浊,重新落入江中。

潘三金闭嘴了。

原来是这种洗法啊,那倒是可以有!

这艘小船外头上了朱红色的油漆,里头是天蓝色的,被潘垚这么一洗,锃亮锃亮的。

末了,她还招了一阵风来,暖呼呼的风一吹,船舱干燥,那股鱼腥味儿也淡了去。

得了这个启发,过年时候,家里的大扫除也都归了潘垚,倒是让潘三金和周爱红省了好大一桩事儿。

……

潘家院子里就有一方小石磨,二十五这日,潘垚坐在院子里,指间绕一道气流,气流正好推着石磨咕噜咕噜。

少了豆子,潘垚便喊一声爸爸。

“来了来了。”潘三金拿搪瓷杯舀黄豆,添到磨眼中,又添了两勺的水。

“好嘞,爸爸让开些,我开始磨豆腐了。”

气流推着三四十斤的磨盘毫不费力,潘垚犹觉自己要在这儿盯着,有些累人。

“要是谢竭忠那坏人是鬼,然后再被我遇到,那就好了。”

潘三金:??

“这话怎么说?”

他已经知道了,谢竭忠就是白憨儿的前世,前世忘恩负义,又做了丧尽天良的事,今生才被惩罚,做这守村的憨儿,镇日浑浑噩噩,受苦受欺。

“啧,他要是鬼,我就把他拘来,给他套上缰绳,背着带子,天天给我推磨!咱们还能天天喝豆浆。”

“现在是法治社会,拘人就不行了,犯法。”潘垚惋惜他还是人,“真是便宜他了。”

“爸妈,你们养我不容易,我不能让你们去铁窗里看我。”

潘三金:……

……

有了潘垚帮忙,今年过年,潘三金和周爱红事情便不多,瞅着养在水缸里的大鱼,小气又会计较的潘三金盘算起了生意经。

这过年时候,鱼儿肯定是好卖的。

年年有鱼,年年有余,好意头嘛!

说干就干,潘三金找陈清水家借了船,他家的船有发动机,平时运一些沙,这两年起房子的人多,他家很是赚了一笔钱。

陈清水和潘三金颇好,这船当初都是潘三金做的,接近年关,他那运沙的生意早就停了。

因此,听到潘三金开口,他干脆的就应下了。

唯一要求的是,这开船使的汽油,得潘三金自个儿出。

潘三金应下,“这是自然,我也不占便宜,你一会儿挑两条大鱼走,一条做炖鱼,一条切块油炸,今年也别去买鱼了。”

“那敢情好!”陈清水也欢喜。

“对了三金。”交了船钥匙,临走之前,陈清水又回过头,喊了潘三金一声。

见人停住了,他又犹豫了下,没有继续开口说下去。

潘三金:“怎么了?”

“嗐,你和我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他一拍陈清水的肩膀,爽快道,“咱们是什么交情,你瞧我,我就没和你瞎客气,想借船,我就厚着脸皮和你开口了。”

“说吧,什么事?”

陈清水:“成,那我就说了啊。”

“我不是有个堂妹嫁在白鹭湾徐家嘛。”

“恩恩,我知道,玉梨妹子嘛。”

“对对,说的就是她。”

陈清水叹了口气,继续道。

“她和她那丈夫徐平两个人,日子过得有些荒唐。”

“前几年,香江的徐家不是接济过他们吗?他们有钱拿着,地里和手中的活都荒了,再有啊,这钱大手大脚的使了,它就节约不了。”

“这我知道,我家盘盘说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潘三金显摆。

“对对。”陈清水捧场,“还是你家闺女灵。”

“我今儿要说的人,你那闺女也认得,就玉梨家那孩子,我大外甥徐莳树。”

“这当爹妈的越不靠谱,这当孩子的,反倒是越懂事。”

“最近两三个月,听说那香江徐家没动静,没了接济,他们家闹饥荒,祭灶那天还上我家借钱来了。”

“你借了没?”潘三金着急,“千万别借,这年头,借钱的是孙子,欠钱的是大爷!”

“没借没借。”陈清水摆手,“他们家那样,我哪里敢借啊,那保准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

“香江那边送钱来,玉梨和徐平拿钱习惯了,我瞅着,这人都被养懒惰了。不过孩子还好,今儿还来问我,收不收小工。”

“我那装沙的活计不都是要用人嘛,小孩子个头也高,倒是能赚一点钱。”

陈清水为难,“就是吧,这年关了,我也想歇几天。”

潘三金听明白了,这是想让孩子在他这儿寻个活计呢。

他想了想,就应下了。

“成,就帮忙称称鱼,我在一旁杀鱼,要是鱼卖了,我就给钱,要是卖得不好,他拎几条鱼回去。”

“年年有鱼,年年有余,他也不亏,这是好意头嘛。”

“哈哈,成!”陈清水爽快的应下,“那我捎信去说一声,你开船时,拐到白鹭湾码头,接接他。”

“行,顺道的事。”潘三金应下。

……

借了船,又找潘垚帮忙洗了洗船,将鱼都倒进了大船的船舱里,又借了秤砣。

忙活完这些事,因为有潘垚帮忙,时间才过去两个钟头。

潘三金左瞧右瞧,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最后,他一拍腰胯,恍然大悟。

还差一个大老板的标配,腰间大挎包嘛!

潘垚大方,“爸,我这挎包给你使。”

“还是我闺女儿好。”潘三金熨帖。

话锋一转,他却嫌弃潘垚那挎包了。

“不过,爸爸不用你的,你这个粉粉的,一瞧就是小姑娘使的,不成不成,爸用了跌份。”

潘垚撅嘴。

粉色怎么了?粉色多好看啊!

怎么就跌份了?

潘三金将目光瞄向老仙儿。

老仙儿原先乐呵呵的,注意到潘三金的视线,他一下就收了笑脸,捂住自己腰间那光面的大挎包。

“不成!”

“绝对不成!”

潘三金觍着脸,“老哥哥……好哥哥,我喊你一声好哥哥成不成?”

潘垚和于大仙同时抖了三抖。

“拿去拿去,莫要再叫哥哥了,老仙儿我受不住!”于大仙受不了的将腰间的挎包解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