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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会和这蜘蛛精结契,平时管着它,让它不能顶着陶小怀的身子胡来,让你们家蒙羞。”

“等这具身体的生机散了,蜘蛛精就离开肉身了。”

白瓷碗里,蜘蛛精竖起了耳朵。

它入人间门多年,很是学了些人情世故,想着自己那三十三个崽,原先蔫耷的心气,犹如木炭逢风,“蹭”地一下,瞬间门又燃起了熊熊烈火。

不管怎么样,它都得活下去!

它要是不在了,它三十三个娃就要没了娘了。

没了娘,爹娶后老婆,那爹都得成后爹了。

三十三个咧!

这叫它如何安心!

“小仙长,我愿意和你结契,结奴仆契!”蜘蛛精忍着心痛,又隐秘的有种自豪感涌起。

孩儿们,瞧到没,娘为你们付出了好多。

转过念头,蜘蛛精怕陶小宝和陶小珍阻拦,又开口劝道。

“大姐,小弟,虽然是半道顶上,不过,这几年下来,咱们也算兄弟姐妹一场了。你们想想,爸妈年纪都大了,哪里能照顾小怀的身体?”

“而且,他们就是再气,听着孩子没了,也得心痛难受。”

“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你们这没当爹没当妈的,那是一点也不知道!”

自诩有三十三个孩儿的蜘蛛精很能体会这当爸妈的心情,只见它前头两个毛脚动了动,挥舞叱咤,很是老道模样。

断绝来往和怄气是一回事,人要是没了,又是另一回事。

人非草木,子女没了,爸妈怎么不会伤心?

这一伤心,可是会伤脾胃的!

蜘蛛精连连保证,只要它顶着陶小怀的壳子一日,它就会把陶小怀的爸妈当亲爸亲妈一样孝顺。

陶小宝拳头捏得很紧,最后,他和陶小珍对视一眼,泄了口气,颇为无奈,还是同意了。

别的不说,这蜘蛛精有一件事说得对。

当爸妈的再是气,再是怒,知道孩子没了,那口心气也得丧去大半。

“麻烦小大仙了。”陶小宝开口。

潘垚点头,“客气了。”

……

潘垚寻了纸笔,想了想,提笔写契。

白纸上落下黑字,笔触如行云流水,字字匀称,瘦字有肉,肥字有骨。

潘垚跟着老仙儿学写毛笔字,这一手小楷写得出色,颇具风骨。

于大仙在一旁瞧着,不住地点头。

不错不错,笔势如飞鸿戏海,字字生动,土土是贪耍了些,不过,功课还是下了苦功夫的。

东坡先生曾说过,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门,小字难于宽绰而有余,写大字要如小字,写小字又要如写大字。①

很快,潘垚便将契约写完,吹了吹,墨汁干透。

只见上头的黑字错落有致的落下,疏朗又宽绰有余,正是应和了小楷的精髓。

潘垚指尖氤氲道灵炁,送入契书。蜘蛛精数只眼睛瞅着契书,悲愤这条款的苛刻。

“地主剥削老农也就这样了!这是卖身契!”

“签不签?不签算了。”潘垚作势将契书收起。

“签签签!我签!”蜘蛛精着急忙慌,嘴巴一张,也射了道妖力到契书之中。

契成!

瞬间门,那张白纸黑字的契书化作灵光,落在了潘垚和蜘蛛精身上。

签了卖身契,蜘蛛精精神头蔫耷。

潘垚控制着它往陶小怀的命宫处飞去,还颇为稀奇。

“你们当妖精的,还识字呢。”

这一点,倒是比顾菟那蟾蜍精出息一点。

蜘蛛精蔫蔫,“陶小怀上过,我入了她命宫,她命魂虽散,却有记忆残留。”

要不是这样,它怎么能将陶小怀的性子学得这样像,这么些年,谁都没有瞧出她的不妥。

潘垚恍然,难怪。

……

蜘蛛精才落到陶小怀的命宫,手指动了动,待到全身能动,她就如鲤鱼打挺一样,一下就跃起,朝黄铮龙那屋奔去。

趴着那脸盆处,数了数小蜘蛛。

一、二、三……三十三,一只不少。

蜘蛛精一脸的慈爱,“好好好,不愧是吸纳了先辈的妖丹之力,我的孩儿们生得真健壮啊。”

这么健壮,当爸爸的生它们下来,真是辛苦了。

再看黄铮龙,蜘蛛精一把拉起他的手,情真意切。

“孩子爸,真是辛苦你了。”

黄铮龙手一缩,就像被滚油烫了一样,满脸的惊恐。

……

小蜘蛛吸纳了【鹤情】秘药中的妖丹之力,开了窍,不似凡间门蜘蛛,不过,它们还算不得妖物,只能说聪明一些,修行之路能走多远,也看要机缘。

潘垚怕闹出意外,也在小蜘蛛身上立了契,一时间门,她觉得自己还真像地主了。

签了长工,就连长工的娃儿一道签了。

蜘蛛精要留在黄家,黄铮龙自然是惊惧的,也不愿意她留下。

不过,没人搭理他。

他说破了天都不成,陶小怀可是他的老婆,法定的!结婚证还搁抽屉里摆着呢!

……

听说潘垚要带一些三白酒回去,蜘蛛精积极的去准备,连钱都不收,花的是她口袋里的私房钱。

奴仆契约下,她整个人,连同孩子都是潘垚的了,哪还有什么私房钱。

潘垚体会到了当地主婆的快乐!

“就是便宜黄同志了,我还给他留了个老婆。”潘垚遗憾。

于大仙:……

他瞅了黄铮龙一眼,都说惊恐伤肾,再加上今儿这一遭产子,还是一胎三十三个宝……黄同志以后有没老婆,估计都没差了。

不能想不能想。

于大仙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打了个颤抖,连忙抬手一顶,将鼻子上的蛤嫲镜戴得更牢了。

……

春雨绵绵下了几日,到处湿哒哒的。

虽然说春雨贵如油,但这下得满地流油,却也恼人。

这日,潘垚才醒,就听到家里的枇杷树上传来一阵阵鸟鸣声。

久雨闻鸟鸣,不久即转晴。

瞅着外头的天空,潘垚觉得这水炁正要散去,天气要转晴。

果不其然,大概八点左右,一道光刺破云层,天光大亮,云层也渐渐褪去。

“妈妈,你要去哪里啊?”

潘垚瞧到周爱红手臂上挎着竹编的篮子,地上潮湿,泥土湿泞,她还穿上了雨靴,手上戴上袖套,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这个呀。”周爱红看了看手中挎着的篮子,笑了笑,指着墙上的万年历,道。

“喏,今天是春分,妈和你梅子婶她们一起去田里采些野菜,回头做春汤。”

潘垚眼睛一亮,缠上周爱红,“妈,我也一起去。”

周爱红爽快,“成,靴子穿上,再拿根竹棍,春天多蛇虫,小心别被蛇咬了。”

潘垚应下。

……

老话都说,春汤灌脏,洗涤肝肠,平安老少,阖家安康。春分时候采的春菜,做春汤最是滋补。

春菜是野苋菜,在田野间门能瞧到,细细的一颗,碧翠碧翠,又被叫做春碧篙。

没有一会儿,潘垚便采了一小篮子,满满的冒尖,格外的让人欢喜。

前几天才下过雨,青草上都着湿漉漉的水炁,走在里头,闻着这草香和泥香,潘垚只觉得神清气爽。

心旷神怡,目光远眺,有疏朗之意。

“妈妈,我先去老仙儿那儿了。”

周爱红和梅子几个妇人一边摘春菜,一边还在热络地闲聊,雨下了几天,好不容易晴朗,大家伙都心情愉悦。

潘垚瞅着周爱红没这么快回去,便喊了一声。

“哎,去吧。”周爱红也不以为意,继续和几人说着笑,热热闹闹。

“爱红,你家盘盘真是生得越来越好了。”

“是啊是啊,还是咱们芭蕉村的水土养人。”

“……”

“梅子,你家那位真的要去外头啊?这人生地不熟的,别回头被人当猪仔卖了!”

“要我说,我们芭蕉村也不错,最近村子里办养鸡场的人多了,还有人想要养鸭……现在日子越来越好过,咱们在家里也能发财,还去外头做什么?”

“是啊是啊,小庙里求的符灵着呢,我家的鸡鸭鹅都乖,就连那猪吃东西也比以前欢快。”

说起六畜平安符这事,大家伙乐呵得合不拢嘴。

那牲畜都是肉,回头能卖钱的!

大家伙一道养鸡也不错,养的人多了,成了规模,回头下蛋也有大车开来收,倒是省了事儿。

被叫做梅子的人嗔怪地瞥了眼说扫兴话的人。

“什么猪仔不猪仔的,晦气话!”

“都是亲戚,他还能骗了我们家不成?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说为什么发财路子找我们啊……这亲戚不都是这样吗?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一个发财,带着亲戚一道,他多了人手,我们多一条路子,互惠互利的事儿呢。”

周爱红笑着打圆场,“好啦好啦,去外头也好,在家里也罢,只要日子越过越好就成。”

春分好时节,草木青翠,空气清新,几人拌嘴了几声,到底是不忍心辜负这难得的艳阳天。

大家伙儿挎着篮子,不说扫兴的事,又开开心心地采春菜了。

……

去庙里的时候,正好经过老仙儿起房子的那一处地方。

几天时间门,那墙已经砌得老高了。

“小大仙。”陶小宝瞧见潘垚,率先打了个招呼。

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篮子,笑着道,“这是采春碧篙去了?”

潘垚点头,也笑着道。

“今天要做春汤,你们吃不?要是吃的话,我和妈妈说一声,下午的点心就做春汤过来。”

别瞧春汤是用野苋菜做的,好像不值钱,但里头还滚了鱼片,回头再搭个面条或米饭,滋味好,能填肚,意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