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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着那道若有似无的香气, 潘垚思忖。

是谁呢?

吓着陈照荣,引得他疑心生暗鬼,这人究竟是谁?

这人又为何这样做?

潘垚的视线扫过众人。

所谓雁过留痕, 风过留声,做过的事,定然会有痕迹留下。

疑心生暗鬼…既然是疑心, 那么, 这人定然事先就知道,陈照荣和阿添小超他们的死有关系, 如此一来, 燃香人得是镇上的人, 还和陈照荣有过接触。

……

六里镇小街这处混乱,陈照荣被鬼手抓得哭爹喊娘,从一开始嘴硬喊着自己是博风, 到后来,知道偷名偷命的术法失了效果,心中怕得不行, 这才嚎啕大哭。

他哭着自己的不该,哭自己坏心眼,哭自己胆小……以及, 到了事后,为了推卸责任,更是让阿添替他顶了锅。

“是我不对, 我想着你死都死了, 也就不在乎这点名声,要是镇上大家知道,这事是我引起的, 他们会责备我,唾骂我……你们爸爸妈妈也会寻来和我们拼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呜呜……瞧着咱们从小一起玩的份上。”

“好啊,是你这个杀胚,是你这个王八羔子害了我儿。”

人群里传来几声嚎叫,紧着,里头冲出了四个大婶子,神情憔悴,身形瘦削。

她们半点不惧那些惨白的鬼手,拎着陈照荣便是一阵摔脸挠头。

乡下人做惯了农活,妇人的力道也不容小觑,只片刻时间,陈照荣就被揍成了猪头,血痕斑斑。

没人上前劝。

揍了陈照荣后,几个妇人抱着头嚎啕大哭,“儿啊,我可怜的儿……”

这些是阿国阿添他们的妈,听到消息,她们搁了事跑来,有两个鞋子都趿拉掉了一只。

丧子之痛就像是老天在她们的人生中下了一场泼盆大雨,眼前无望。

时隔两年多,雨水停歇,却也潮湿斑驳了她们的下半生。

哭声太痛,街坊邻居都不忍心地别过头。眼窝子浅的阿婆和婶子眼里也沁出了泪花,抬着袖子擦泪,嘴里不断地嘟囔。

“造孽,真是造孽啊。”

“就为了这点小事开玩笑……嗐,陈家照荣心眼子歪了。”

一开始,潘垚还在想,让陈照荣疑心生暗鬼的,会不会是阿添他们的家里人,他们心有怀疑,却又没有证据,无奈之下做出的试探?

如今一瞧,倒是不像。

末了,潘垚的视线扫过一人,目光停顿了下,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不能吧。

心里有了怀疑,而且对象又是这么一个人,要是不知道个清楚,潘垚的心肝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不弄个明白不罢休。

一道灵炁自潘垚指尖浮起,化作一只翩跹振翅的灵鹤。

灵鹤仅巴掌大,绕着陈照荣飞了片刻,最后,它振翅飞舞,落在了在卫美华身边的陈海洋身上。

只见灵鹤翅膀动了两下,归于沉寂,原先莹亮的身子有了一道浅浅的灰。

那是让人疑心生暗鬼的香,这人身上也有沾染。

“那是什么?”

“我瞧着了,是小大仙掐了个灵鹤,怎么落在海洋身上了?”

“这啥意思?”

“不知道哇——”

大家伙瞧了瞧陈海洋,又瞧了瞧潘垚,不知道这灵光一样,像小纸鹤一样的东西是做啥用的,为啥又落在陈海洋身上了?

陈海洋注意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侧过头,就见自己的肩上落了个东西,顿时,眼睛瞪得老大。

不同于阿添他们的妈,自己儿子的鬼手也不惧,直接冲进去打了陈照荣,陈海洋和卫美华畏惧。

再是疼爱儿子,再是心疼这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看到鬼手从地下探出,扒拉着陈照荣的一幕,两人都被吓得僵在了原地。

毕竟,卫美华和陈海洋也是寻常人,

卫美华眼睛发怔地喃喃,“怎么就没用了?偷名偷命,明明都要偷成功了。”

陈海洋也在着急,对呀,怎么就又不成了?

除了着急,他的神情还有几分懊恼和悔恨,眉头紧皱,暗暗掐了自己的掌心。

他瞧着受罪的陈照荣时,眼里除了心疼,还有几分对不住,似在悔不当初。

就是这分不合时宜的对不住情绪,让潘垚瞅着了,这才掐了道法诀。

如今,灵鹤落在陈海洋肩上,还染上了暗鬼香的气息,成了灰蒙之色,还有什么让人不知道。

这让陈照荣疑心生暗鬼的人,竟然真是陈海洋,是卫美华的丈夫,陈照荣的爸爸,六里镇乡亲口中老实又有福气的陈海洋!

潘垚都瞪圆了眼睛。

乖乖,这样坑儿子的爸啊,图啥呢!

“照荣,我们会瞧着你的。”

“对…别想再骗人。”

幽幢的鬼音响起,冰冰冷冷,没有半分温度。

下一刻,陈照荣身上的鬼手不见了,在众人瞧不到的地方,六个身量不一的小子白着脸,脸上有悲伤的表情。

它们的视线落在那几个嚎啕的妇人,还有宽慰着她们的汉子身上。

“阿爸,阿妈——”

它们想过去抱抱爸爸妈妈,可是不成,人鬼有别,它们身上的阴气会伤着爸妈,哪怕只是丁点儿,它们也舍不得。

“照荣!”卫美华哆嗦着腿,小步地挪了过去,目光看周围,还惊疑不定。

陈照荣失了神,嘴里说着胡话,“他们还会回来,妈,阿添他们一直看着我,好多双眼睛,好多双眼睛……我怕。”

一句我怕,卫美华几欲肝肠寸断。

陈海洋僵僵地立在一旁,卫美华瞧到他这样,又恨他木讷,两下过去便拽着他的衣袖又打又踢。

“你怎么当爸的,瞧着儿子受罪,也不护着点……你怎么当人家爸的!”

“我命苦哟,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做啥啥不行,心里没半点想法和章程,事事都要我这个女人冲在前头,家里事窝囊,儿子的事也窝囊,要和你有什么用!”

卫美华越说越气,瞧着地上的陈照荣心痛,手中的动作也愈发地大。

陈海洋一声不吭,挨打认罚。

“海洋老实啊。”

“是啊,美华就是性子强了些,这样数落人,也不留点面子,刚刚多吓人呀,就会说海洋,她自己也没敢上去。”

“就是就是。”

“去去,你们护着海洋做啥!要我说,就是他们夫妻俩没教好孩子,半斤对八两,平时太宠着孩子了,这才让照荣犯了错,惹下大事……阿添几个才可怜,阿添爹妈几个更可怜!”

“还有啊,你瞧美华和海洋,知道阿添几个的事了,他们夫妻想着弥补没?”

“就先不说弥补了,道歉了吗?美华还心怀,和照荣将坏心眼打到自己娘家侄子身上,偷名偷命,名字还是派出所上班的小翠经手改的呢,板钉钉的事,赖不掉。”

“对哦,还有这事,闹了一通,险些都忘了。”刚才帮忙说话的人懊恼。

“海洋也不知道这事…不过,子不教父之过,海洋也有错。”

“他知道的呀,”听到街坊邻居的议论,潘垚插话。

众人愣了下,啥,海洋也知道?

“是呀,”潘垚点了下头,手指着陈海洋身上那染了灰的灵鹤,道。

“我在手札上见过,有一种香能引魂,和一般的引魂香不一样,这香只有在亡者和嗅香者有孽缘羁绊的情况下,才能引得亡者魂灵入人间,所以,这香又被叫做疑心生暗鬼。”

“陈照荣是嗅了这香,心中有隙,夜夜发梦,疑心生暗鬼,这才引来阿添哥和小超几人寻来。”

“而点香的人,就是这位海洋大叔。”

众人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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