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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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安镇,将军巷。
许丽云推着自行车进了宅子。
听到动静,庄东福就看着窗户往外瞧,他瞧见许丽云回了屋,一进屋就拿钥匙开了五斗柜,从里头拿出个铁皮巧克力盒。
当即,庄东福眼睛都瞪圆了。
这盒子他认得,他妈妈装钱的盒子,家里的散钱都搁在里头,还有前几日卖花树的六百六十六。
下一刻,就见许丽云搁了铁皮盒子,拿着一沓的大团结。
她顿了片刻,叹了口气,手指头沾了沾口水,开始点钞。
“一张,两张,三张……六十张,乖乖,是六百块!妈妈要准备做啥!”
隔着窗户,庄东福瞪圆乎了眼睛,瞅着许丽云将那六十张钞票折了折,往兜里一塞,推了自行车又要出门。
这一下,他彻底是坐不住了。
他妈这是要把他寻媳妇的钱往哪里带?
“住手住手!”
许丽云看去,紧阖的木门被打开,开门太快,强劲的风如飓风一样朝屋子里卷去,直把庄东福的头发吹成了鸡窝。
这一下,他也不怕冷了,趿拉着棉鞋,连个厚袄子都没裹,三两步就冲到了许丽云跟前,急急地问道。
“妈,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刚才去五斗柜里数钱了。”
许丽云眼里闪过道嘲讽。
啧,她养的好儿子…这是只知道钱了?
“咱们家这株绯爪山茶,你大权叔不要了,钱得退他。”
“怎么能不要了呢?”庄东福声音拔高了两分。
“不要不是正好?”许丽云反问,转头又要去推自行车。
“我知道,你和你爸都嫌六百六十六卖得便宜了,想着要卖三千三,这几日和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都是心里在和我不痛快。”
“……我,我没有。”庄东福不好意思。
“有没有,你和我心里都有底儿。”许丽云抬眼,冲还挡在车把子前的庄东福喊了声,“还不走开?人等着我还钱呢。”
庄东福松了撑在车把子上的手,想要挪脚,脚下的步子却又很沉重。
已经到手,实打实的六百六十六块,它和虚无缥缈,只是一句空话,见不到落地时候的三千三对比,最后,还是六百六十六更香一些。
人都是这样,临着要失去了,这才觉得珍贵和懊悔。
到了裤兜里了,还要再掏着还回去,这不是无异于割肉嘛!
他的媳妇——
他的漂亮媳妇——
不不,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庄东福懊恼,“妈,真的要退?为什么啊,他不是很喜欢咱们家的绯爪山茶吗?事情都说得好好的了,怎么就又不想要了?”
想了想,又怨气满满,满腹牢骚。
“既然他不想要,心不诚,前几天凑这热闹作甚?这不是等于坏了咱们的买卖嘛,他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当他自己是谁!世上就没这个道理的。”
“不退不退,我们不退,这山茶他们挪走!”
许丽云也想叹气,“挪走是不可能了,说是做了个梦,祖宗捎话了,他家院子和咱们的花树气场不和,硬要挪树,容易破家。”
破家?
庒东福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急急往前,垂在一旁的手一抬,一把攥住车把。
因为用力,青筋凸起。
“妈,那就更不能退了!”
“你想啊,他要是在外头说了祖宗梦中捎话这事,咱们家这株山茶怎么办?想要卖钱?想都别想!白送都没人要!”
T市自古以来便玄学气重,出远门要算日子,红白喜事迁居乔迁,都要找人算吉时,家里遇到事了,或是有人病重了,去卫生院的同时,也得寻个阴阳师父瞧瞧,看看是不是哪里犯冲了。
就连花草树木这样大株树木的买卖,都要请吉时,不说买和卖,只说聘和嫁,讨个吉祥喜庆的意头。
庄东福都知道的事,许丽云怎么会不清楚?
祖宗捎梦,这事灵异,大家指定爱听也爱说,回头传出去了,谁还注意大权话里那句,花树是和他家的院子不和,大家定然只注意【破家有灾】这话。
怪只怪,那会儿她孤身一人上门,胆子小了点,被大权大嗓门吼懵了,也被那两个拿铁锹的壮年男人唬住了。
【也不是不能退……】
退这个词一说出口,再想收回,哪里这么容易。
想起这事不顺,许丽云也怪上了庄东福,让他一个壮年小伙子躲懒,不跟着一道去!
“这事还不是怨你?”
“怨我做啥?”庄东福嚷嚷着叫屈,“我人都没在那儿!”
许丽云心烦,眼睛一瞪,正待张嘴再说什么。
“这是怎么了?”这时,大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许丽云和庄东福抬头看去,面上皆是一喜。
“大哥!”
“大舅舅!”
来人是许丽云的大哥许风和,只见他穿一身灰色的僧袍,没有落发,也没有戒疤,理着一个杨梅头。
五官和的许丽云有几分相像,细长眼,挺鼻,薄嘴唇。
不知是不是修行茹素的原因,他的皮肤状态要比许丽云好上许多,两人要是走在外头,不熟悉的人定要以为许丽云年长,且年长许多岁。
只瞧五官仪态,说许风和是庄东福的大哥,这话都有人相信。
许风和笑容浅浅,手中捏一串的佛珠,笑得和蔼可亲又平易近人。
“人生随缘,不管是高兴事,还是烦恼事,事事都是命中注定,嗔恨无用,且造孽业……小妹,东福,你们要学会放下。”
庄东福撇了撇嘴。
大舅舅别的都好,就是爱装大和尚,就是劝人不要吵架,一句话的事,他也要跟大和尚念经一样,笃笃笃地敲着木鱼惹人心烦。
明明就没有出家,只是在寺庙里住过!
“知道了,我和妈在说事,没有吵嘴。”
“大哥——”一旁,许丽云依恋地贪看了许风和几眼,声音都柔和了几分。
想到了什么,她捏着车把的食指和大拇指不安地揉搓了几下,回头瞧院子里的绯爪山茶。
“大权家…他准备不要聘这花了。”
“说是祖宗捎梦,绯爪和院子不和,会妨碍他家运道。”
“是啊,大舅舅,你不是会镇灾解厄,能掐会算吗?你给大权叔说一声,咱们这花好着呢,不会克他们家……”庄东福像瞅到了救星,嘀咕不停。
“这花在我们家都好好的,妨碍啥了,生意人就是狡猾,就会瞎说!明明就是他自己反悔,不想要了!”
许风和没有理会庄东福,随着许丽云的话,他嘴边噙着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再抬头朝绯爪山茶看去时,目光有几分锐意。
“他又不要了?”
“嗯。”这一声,许丽云的声音有些轻,风一吹就散了。
冬风猎猎,在许风和的目光下,院子里的山茶花枝摇摆得厉害。
突然,许风和的目光一顿,再看许丽云,里头有几分凶意。
“你给山茶喂血肉了?”
许丽云愣了愣,这事他不是早就知道了?
“喂完了啊,你给我的血袋,今年的这一份,我早就浇了,春末初夏就浇了。”
“不是我给你的!”许风和厉声,“你喂它你的血了?”
她的血?
许丽云的眼睛睁得愈发大,有诧异也有委屈,“我没有啊。”
旁边,庄东福都被吓着了,瞅了瞅许丽云,又瞅了瞅许风和。
说好的人生随缘,高兴事、烦恼事,事事皆注定,没什么好吵嘴的……
言犹在耳,大舅舅怎么就自己打自己嘴巴子了?
还啪啪啪贼响!
果然,这就是个假和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