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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那婴孩的尸骨被埋在观音白的山茶树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山茶花树生长,根系蜿蜒, 交错着往地底深处延伸,也将尸骨缠绕, 盘横其中。

从此, 花是人,人也是花, 化作花鬼。

望气术下,皑皑白骨团缩在根系里头,被护得牢牢的。

潘垚想要的证据却不是这白骨, 转了个头,她的视线落在庄东福身上。

“我?”庄东福抬手指了指自己,嘴巴喔了个圆,眼睛瞪得圆圆的,瞧过去有几分傻气。

“恩, 是你。”潘垚点头, “你知道自己出生的日子吗?精确到几点几分。”

“知道。”庄东福点了点头。

他迟疑了下,目光瞥了一旁的许丽云一眼, 最后, 还是说了自己出生的时间。

树寻根, 人寻亲, 如果真不是庄家的孩子, 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家的孩子。

庄东福不愿意不明不白地吃亏。

“我也有印象,依稀是这个日子。”周围的人都跟着点头。

有个阿婆热情,头发都花白了, 记性却半分不差,她砸吧了下嘴巴,当即便回忆道。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日子,我能肯定!”

“那时天冷,我家起新居就在那个时候,我还记得很清楚,我提着篮子,里头装了自己家做的包子,上头点了红点子,准备给街坊的邻居们送去,沾沾我家的喜气。”

阿婆微微眯了眼睛,想起那时的旧时光,面上有怀念还有感慨。

起房子呢,人这一辈子都不一定有一回的大事儿,可不得记得清清楚楚?

别的不说,就是那散喜气的素包,上头有几个褶子,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是佛手包,寓意着福,里头搁一团的豆沙。

吃上一口,别提心里多甜蜜蜜了。

“路上,我碰到了祥安和他媳妇丽云,丽云捂着肚子喊疼,大冬天的,祥安急得满脑袋的汗,他慌里慌张,推着板车就要往前跑,差一点还摔了,老婆子我搭了一把手。”

“米子,”阿婆喊了潘垚一声,眼神清透,长了褶子的脸上是好奇。

“东福出生的日子,这能瞧出啥?”

在T市这儿,叫小姑娘都称一声米子,和潘垚老家的阿妹是一个理儿。

潘垚冲阿婆笑了笑,“证明她真的偷了别人家的孩子,不是意外,不是弄错,是一早就想好的。”

视线一转,潘垚的目光落在许丽云身上,顿了顿,只对她说了个字。

“将军箭。”

一开始,许丽云不以为意,目光瞪着潘垚,冷哼出声,待听到【将军箭】个字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僵了僵。

潘垚不理她,转而继续朝街坊邻居们说道。

“命书里说了,男怕将军箭,女怕阎罗关,将军巷这一处有将军小庙,我瞧见那儿有许多的箭形石碑,这是化小儿将军煞的,对吧。”

“对对,是化小儿关煞,我们将军巷的秦将军可灵了。”

“是是,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呀,不单单我们湖安镇的小孩子在那儿化煞,附近的村子,只要小娃儿带这关煞的,都会来我们这儿镇一块石头碑!”

“下头埋上名字和生辰八字,石碑上刻着【箭来碑挡,弓开弦断】这八个大字,可以保小儿平安,也可以保家里人平安。”

大家伙儿七嘴八舌,应和了几句。

带将军箭的小儿关煞可不简单,伤己还伤六亲。

“丙戌辰时春不旺,未卯子时夏中亡……一箭伤人岁死,二箭须教六岁亡……”①

一旁,玉镜府君低声将将军箭的口诀说了说,视线落在发愣的庄东福身上,神情若有所思。

要是依着庄东福刚才说的生辰八字,他虽也带着将军箭,却是有弓无箭,伤不得己,也伤不得旁人的假箭,是无须化煞的命格。

可方才万箭齐来,箭矢寒光,锋芒锐利,有一根箭矢上刻的名字,依稀是东福二字。

有弓有箭,这是弓箭齐全的大凶。

将军庙那儿,有人替庄东福埋了他真正的生辰八字,也就是弓箭全应的命格。

果然,下一刻就听潘垚的声音响起。

“伯伯,麻烦你们去将军小庙那处走一趟,”潘垚回想了下,具体的方位,昨日夜里,她有听阿茶姐姐说了一嘴。

“小庙那儿有一株胡杨树,树下的那一块石碑就是许丽云立的,石碑下头埋了庄东福的生辰八字。”

“你们挖开看看,里头写着庄东福真正出生的日子。”

那日子,定然和庄东福明面上的生辰八字不一样,因为,庄东福方才说的时间,它理应是阿茶出生的日子。

“依着日子,你们再去医院调查,范围应该就更小了。”潘垚补充道。

许丽云脸色白得吓人,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此时,她心乱如麻,看着潘垚的目光有着惧意。

这小丫头…这小丫头……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大哥——大哥——

许丽云目光张皇,想要依着以往时候一样,遇到了事就找找大哥,视线一顿,瞧着地上那被雷火劈成炭的尸体,悲从中来。

大哥,他没了啊!

就连她自己,眼瞅着也要完了!

庄老公安部队出身,转业后就是做公安一职,还是刑侦一类,瞧着许丽云的脸色,当即下了决断,招呼了一人过来,低声道。

“去走一趟,把将军小庙的石碑挖一挖。”他看了潘垚一眼,“胡杨树下的那一块。”

“好。”年轻公安应下,转身离开。

很快,人就回来了。

“老大,瞧瞧是不是这个。”

庄老公安接过,拂了铁盒上沾染的黑泥,红纸被打开,带着些许霉腐的腥气,字迹却依然清晰。

只见红纸上用毛笔写了生辰八字,上头还写着庄东福的名字,下头还写了化煞人,许丽云。

一目行,庄老公安撩起眼皮,盯着许丽云片刻,沉声一喝。

“带走!”

许丽云挣扎,“不不,大哥——不不,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是大哥让我做的,小妹那儿也是大哥和她谈的,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东福,东福,救救妈!祥安,祥安吶……”

“我不去公安局,不去不去!”

“……”

任是许丽云挣扎,此时,她牵扯进了杀女案子,还有买卖婴孩一案,法不容情,就算是亲生的闺女,落地后便是自由人,是公民,不是她想杀就能杀的。

年轻公安身体颀长健壮,一人一边,就将许丽云架起来往前走去。

都进了警车里,许丽云翻了个身,一双手还要朝车玻璃拍来。

“放我下去,不关我的事,是大哥,我什么都不知道!”

“安静!不然上手铐了!”年轻公安低声。

许丽云窒了窒。

她瞅了瞅外头,都是相熟的街坊邻居,只见大家伙儿两两地凑在一起,眼睛看着这边,交头接耳,似在啧啧感叹。

那看过来的眼神,搁她心里,就像是刀一样。

许丽云安静了。

要是当真被上了手铐,她以后还怎么活?怎么回将军巷的庄家?丢大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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