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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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清道人缓缓站了起来, 原先铺在地上的道袍被拖动,水波微摇,布料摩擦过白玉砖的地面, 好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他目光炯炯,落在潘垚面上,有难以置信, 也有探究和怀疑, 最后目光一凝, 有冷厉之光闪过。
像!
是像当初那人,打乱了他所有计划的那个局外人!
虽不明所以,潘垚戒备地盯着来人, 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别瞧妙清道人此刻平静, 又是人的模样, 手持一方拂尘, 鹤发白眉,一身气质说是仙风道骨也不为过。
可瞧过了方才他白目的模样,潘垚只觉得瘆人。
那拖地的道袍下,就像藏着细细密密的虫子一般, 撩开那一层光鲜亮丽的皮,下头千疮百孔,只剩白骨森森,蛆虫啃啮着残存的血肉。
这就是个怪物!
老怪物!
玉镜府君皱了皱眉, 袖子一挥,此处有天堑深渊出现, 他将潘垚护在身后,不让妙清道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对着剜偃骨制魂器的有度真君,玉镜府君心无波动, 甚至能唤他一声师兄,也叹息他为求长生,入了妄道,最后一步步走向了绝路,乃至无可回头。
可是,对着记忆中没有对自己做过恶事的妙清道人,莫名地,玉镜府君心中有恶感起。
千年后重逢,连一句师父都不想张口。
白玉被割裂,天堑起,正好落在妙清道人的脚下。
但凡他再往前一步,下头便是悬崖深渊。
湖水被搅动,拼了命地往深渊处倒灌,有旋涡起。
妙清道人脚步一顿,盯着这突如其来的深渊瞧了片刻,再抬头,视线落在了玉镜府君身上,两眼黑黢黢,有冷冷的深意。
“好本事。”
“千年不见,予安吾徒便是如此招待为师的?”
玉镜府君同样神情冷肃,“这是你我师徒之间门的恩怨,和盘盘无关,师父莫要牵连旁人。”
“旁人?”妙清道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仰着头哈哈笑着,末了,他抚了抚白须,视线落在玉镜府君身上,又瞥过他身后的潘垚。
只见小姑娘被拢在那如云的雷云纹袖袍下,还有几分好奇,探头瞧来,尚有几分稚气,可不见记忆中的胆大妄为和倔强。
“旁人?怎么会是旁人?可笑!”
玉镜府君皱眉。
潘垚小声,“府君,你师父该不会是这水底待久了,泡太多水,脑壳有些不清醒了吧。”
笑得好夸张呀。
浑脱脱就电视上演的反派。
“放肆!”妙清道人突然止了笑,暴喝一声,盯着潘垚的视线透着厌恶和恼意,却又一时忌惮着什么,几经思量,未下定决心,不好有什么其他动作。
因此,一声放肆过后,他立在那儿,长眉处的眉心拢着,手中不停掐算着什么。
潘垚撇了撇嘴。
说笑就笑,说骂就骂,不知道一惊一乍地容易吓到人呀。
还说自己没待出毛病,老年人就爱这样,犟嘴!讳疾忌医,这是坏毛病!
突然,妙清道人推衍的手一顿,整个人僵在了那儿,再抬头,目光瞧向湖水上头,又落在潘垚身上,目有惨烈疯癫之色。
“是她,竟然当真是她……得失枯荣总在天,机关算尽也枉然……这话竟当真应在此时!五星聚,今日竟然是我期盼已久的五星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当真是可笑!”
潘垚微微往后退了下,这是受啥刺激了?还好不是她前前前世的爹,这爹,虽然仙风道骨的样子,行为举止却有几分磕碜。
外在美和内在美,潘垚喜欢内在美。
妙清道人笑得惨淡,“非是我败,非是我败……是天不允我,天不允我啊!”
“五星聚?”潘垚仰头瞧玉镜府君,“五星聚怎么了?府君,你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吗?”
五星聚?
玉镜府君想起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变,“不好!”
说是迟那时快,只见此处灵炁暴起,玉镜府君的袖袍如舒展而开的白云,朝潘垚卷去。
与此同时,灌湖村里,如一处石头拱门下的井面上,那片将黄未黄的秋叶被风吹动,叶尖处撩动平静的古井,水面有波纹点点起。
一池水吹皱,异变起。
只听风越刮越大,倏忽地,天上有光一闪而过,幽蓝天幕下,那靠近的五颗星越过了最后一点位置,成一条笔直直线。
刹那间门,天上星光彩大盛,星光汇聚而下,直刺古井之处,石头的拱门裂开,将下头那口百千年不见日光和月光的古井露出。
星光直刺,穿过黑黝黝的深水,分毫不减力度和亮度,一路往下,最后落在了七星宫台阶上的这处空地上,和妙清道人炼化千年的凶气缠绕一处。
星光至阳,凶气至阴。
一白一黑的双炁相互交缠,互不融合,最后竟成八卦之形。
两炁胶着缠斗,八卦在水底肆掠而过,水底有飓风骤起,撩起巨大的旋涡。
灌湖村底下有水波暗涌,唯一是出口的老井处水面漾动,却因为禁锢阵法,这井水不曾一分一毫的溅出。
因着村子的娃娃一事,大江小江歇得晚,瞧着被风吹得摇晃不停的风灯,也只探出窗,嘀咕一句,这是要变天了么。
紧着,家里的窗户阖上,上床闭眼睡下了。
早些歇着,明儿事情还多着呢。
……
湖底起了旋涡阵阵,宫门外的群尸都受了影响,直挺挺着身子在水波之中,个个随着水动而动。
偶尔有几个入了旋涡,又随着旋涡而出,白目不曾闭合,凶光接连不断地朝八卦至阴的一面汇聚而去。
这儿一地的狼藉,也不知过了多久,绽绽而亮的八卦停歇了,好似达到了一种平衡。
它重重地落在白砖之处。
浓雾褪去,露出了七星宫连绵的宫殿。
瞧着飞檐斗拱的七星宫,妙清道人哈哈一笑,拂尘一扬,环顾过这一处的宫殿,眼里有怀念之色。
“千年了,时隔千年,我终于是破了这禁锢。”他转头瞧向前方,只见那儿站着个人影,广袖宽袍,一身白衣,当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
只是此时他的模样颇为狼狈,束发的玉冠碎了一地,长发披散而下笼罩了那如仙的面容,瞧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手都抖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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