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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自然就更不会来吃面条了。

再馋再香也不吃!

“好嘞,下次再来呀。”老伯利索,收了铜板收碗筷,又拿布巾快快地擦了擦桌子,半分不泄气,继续热情地揽着客。

“走一走,看一看咯,香喷喷又暖呼呼的饹饹面,好吃不贵,冬日吃一碗,从头暖到脚嘞!”

……

潘垚走出了一段路,站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往回瞧。

浓雾一样的狐鬼还缩在黑暗之中,在饸饹面摊子的不远处,瞧过去像是守着摊子一般,它迟疑了下,抬头瞅了瞅潘垚,摸了摸肚子,最后还是一步三挪地过来了。

潘垚高兴,“这才对嘛,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你这样挡着别人发财的路子,无形中就为自己添阴债,不好不好。”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富贵这东西重要着呢。

……

潘垚领着狐鬼往前走。

许是因为半碗面的缘故,小小一团的狐鬼对潘垚颇为亲近。

一会儿像是走路的孩童,一会儿像一张大毯子,一会儿又像是四肢齐用的小狐狸……末了,它扒拉着潘垚手中的灯,毛绒的手探出,要去抓灯笼面上的大公鸡。

大公鸡吓了一跳,喔喔喔地啼叫,翅膀扑棱,米粒也不啄了。

狐鬼也吓了好大一跳,绿幽幽的眼睛里都是无措。

会动,灯笼上的画会动!

潘垚:“哈哈哈,吓到了吧。”

她乐得不行,灵炁一拂而过,又撒了一些米粒安抚灯中的大公鸡。

瞅着狐鬼瞪圆的眼睛,她压低了声音,故意吓唬道。

“这是一只公鸡精,不单单有公鸡精,还有蝴蝶精怪,上床鬼,它们乱吓唬人,都被我给抓起来了,你要是捣蛋,我也给你抓起来。”

随着话落,狐鬼瞧到,圆面的灯笼上除了啄米的公鸡,还多了个吊树枝的鬼娃娃。

蓬头、小眼、大鼻子、肿嘴巴……四肢细骨伶仃。

狐鬼嫌弃地别过脑袋。

丑到它了,伤眼睛!

潘垚被它这一反应逗得又是一乐。

一人一鬼往前走,灯笼里多了一只翩跹的蝴蝶,只见羽翅微震,在灯璧上投下纤弱的影子,地上的光影也有了蝴蝶飞舞的影子。

……

歪脖子树下,老葛面摊。

“老葛,我傍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一道大咧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人未到声先至。

只见桥的另一面走来一个穿着灰色大褂的老道,瘦削细长脸,身量颇高,耳垂长长,约莫五六十岁模样。

他手中拿着一个幡布立杆,青布黑字,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童叟无欺,善观气色】这两排大字。

“你这生意不好做,是撞了邪了,你请了我的符,保准生意好做,都是老街坊老相识了,我也不多收你银钱,你呀,给我管一个月的饸饹面就成。”

他抬脚走了过来,将幡布立杆往旁一搁,坐在小杌凳上,大褂下瘦长的腿一抻,喟叹一声舒坦,不忘转头和面摊摊主挑骨头。

“老葛啊,你这凳子打得矮了些,坐着有些不舒坦。”

被唤做老葛的老伯呸了一声,摆摆手赶人。

“走走走,我不用你驱邪。”

“不用我?”来人撩眼一瞪,抬手一指人,嗓门都扯高了几分,“好你个老葛,竟然还赶我大宝爷走,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呸!”老葛也不吃亏,“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瞧你是花生壳里的臭虫,冒充好人(仁)!我这儿哪里撞邪了?哪里撞邪了?”

他也不招揽客人了,布巾子一撂桌上,嗷嗷就开骂。

“别人不知道你赵大宝的底儿,我葛老根还能不知道?再往前十几年,我在这儿摆面摊,你赵大宝摆的是啥,你搓的是泥丸!埋汰死了,大夏天也不洗个澡,往身上搓了搓泥,又去搓药,我都不吝得说你!你要是会驱邪,我葛老根就能招财!”

老葛瞪圆了眼睛,气呼呼的样子,没了做生意时的乐呵劲儿。

赵大宝缩了缩脖子,左瞅右瞅。

还好这时月上中天,客人少了,没人听到他神机妙算大宝爷的黑历史。

“说这作甚!”赵大宝没劲儿,嘘了葛老根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话音一低,他的声音又弱了两分,“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当初搓的那些药丸子又不是给人吃的,都药老鼠,药香娘子和蛇蚁的,你操心我洗不洗手作甚,就是不用洗,特意要熏熏它们!”

老葛:……

“埋汰!”

听老葛的声音平和了些,赵大宝的嗓子又大了,他让老葛给他上一碗饸饹面。

葛老根不动,甚至也坐了下来。

赵大宝:……

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放心,今儿这一碗我算钱,我算钱还不成不?”

“算钱还不应该啊!”葛老根哼了一声,起身忙活去了。

很快,这儿有饸饹床子轧面条的声音。

赵大宝在等食,朝桌面呵了口气,又拿自己的衣裳擦了擦桌子,瞅着葛老根瞧他,他乐呵呵又是一笑。

“桌子有点脏了,我擦擦。”

葛老根摇头,也是对老街坊老相识颇为服气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是埋汰还是讲究?自己的袖子也不怕脏了去?”

一碗面端上来,热气腾腾,汤足料足。

“喏,你的面好了,老口味了,快吃,吃完了我也差不多该收摊子了。”

赵大宝一边呼噜噜吃面,一边旧话重提,“是不是没做着生意?要我说啊,你这真是撞了邪,气场有些阴,请一道符回去镇镇,过两日便好了,你别不信邪。”

葛老根不承认,“什么撞邪不撞邪的,就没有的事,我瞧你就是想白吃我家的饹饹面。”

他从布褡裢里翻出了几个铜板,往桌面上一搁,声音有些响亮。

“喏,瞧到没,你来之前我才做了一道生意,是个小阿妹,吃得可香可好了。”

话才落地,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匣子一样,路上有几个游人提着灯笼过来,左右一瞧,视线落在做饸饹面的饸饹床子上,颇为意动地相互交谈商量。

“吃一碗面食吧,闻着挺香的。”

“是香,这制面的木头还有趣,瞅着面条是现做的,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成,就吃面。”

……

“老板,给我们来碗面,先来六份,要是好吃,我们再带几碗走。”客人落座,和老板点单。

生意一下就上门,喜得葛老根见牙不见眼,布巾子一甩,连连应道。

“好好,这就给几位贵客做,保准儿好吃,味香料又足,今儿吃了,明儿你们还想来。”

葛老根洗了手,往饸饹床子的漏洞里塞面团去了,走之前路过赵大宝的桌子,他一昂下巴,微微哼了一声。

都是老相识了,谁不知道谁呀。

这是在打脸呢。

说好的撞邪有阴炁,不来客人呢?

这不是来客了?一来还来好几个!

就是浑说!

“哎!稀罕了!”赵大宝也稀奇得不行,急急地喝了一口汤面,转而就去翻身上的乌龟壳。

他可不是吓唬葛老根,更不是和尚不说鬼,米袋里没有米,为了贪他几碗面条瞎说的撞邪一事。

傍晚时候,他路过这摊子,真切的感受到这儿有一道阴炁,不凶就是了。

当然,要是凶的话,他也不敢凑过来,他也惜命的好吧,对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也有清楚的认知。

“让我瞅瞅,”赵大宝卜了一卦。

抓鬼除魔他是差了些,不过,要是算卦的本事,这一片的街坊邻居可都得喊他大宝爷。

片刻后,他视线一转,瞪向了葛老根刚才拍在桌上的几个铜板。

一轮明月水中照,水面好一片亮光光,以为是宝下水摸,摸来摸去一场空……好啊,这是半道杀出了个程咬金,有人截了他这一个月的饸饹面了!

赵大宝瞪眼。

……

做了六碗面食,又打包了几份,收了食盒和汤碗抵押的押金,葛老根将面食钱数了又数,喜滋滋地将它们划拉进抽屉之中。

抬起头就见赵大宝瞅着自己,他吓了一跳。

“嗬,你个老东西还没吃完啊?今儿生意好,老葛哥我高兴,给你添一勺汤面,不要钱。”

赵大宝这会儿可没心情再吃,一碗汤面下肚,他也饱了。

小杌凳一拖拉,他就跟大螃蟹一样往老葛面前一凑,指着桌上的几个铜板,问道。

“老葛,你刚刚说一个阿妹来吃面条,这钱、是她给的?”

老葛不理,上前两步,将几个铜板又收到抽屉里,“差点落了这几个,对了,你的也得给,可不许赖账,都一把年纪了,羞不羞。”

“给给给,这就给你!”赵大宝磨人,“你就给我说说,这钱是不是那阿妹给的?长什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