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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真的瞧着人死了,死在了进门那一日,死在了花轿之中……

她一身的艳红,如火似凤,红盖头下那一张娇颜很白,如粉团一般的白,似街市上最香甜的糯米团子,浑然不似死了去,只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心中又那样的空,空落落的。

像是有一个洞一般,怎么填都填不满。

群芳阁的娇娘眼睛似她,美仙院的怜儿笑起来羞羞怯怯,那分笑也像她,像她曾经对自己那样笑,听了薛颜两家定了婚约后,她便这样冲他笑过……

她们都像她,却又不是她……不是她。

“为什么……”颜恒丧了最后一口气一般,跌坐在地上,目光有些恍惚地瞧着薛佑允,喃喃道,“我才想问你们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有了私情,为什么有了私情又要和我颜家做亲,我宁愿没有这一场婚事!”他一拍胸口,那儿空空又痛痛。

“倘若不曾有这样一门亲,我不曾期待,心中就不会这样难受……”

“薛佑允,害了薛宁的不是我,是你,是你们之间的私情!是你们无耻,我是换了药,可那也是你们无耻在先!还说什么风寒!呸!”

“你胡说八道什么!”薛佑允一声暴喝,又一道拳头砸了过来,专挑颜恒说心口处的位置,一下又一下,打了心口又去打脸打嘴巴子。

“阿宁是我阿妹,你哪一只眼睛瞧到了我和她有私情?”

“打你个烂嘴巴,让你胡说八道……畜生畜生!”

薛佑允气得几乎是打哆嗦,只恨自己平日里顾着学习,家里爹娘又管得严,他满腔的愤怒,竟然只会骂一句畜生。

“嗤——”颜恒嗤笑一声,随即面色一冷,头一歪,让薛佑允的这一记的拳头落了空,“事到如今了,你竟然还不承认,懦夫!”

“我承认什么了!”薛佑允要疯了去,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因着这样的原因,颜恒换了薛宁的药,薛宁更是因此丢了性命。

“阿宁没有!”

“是,我心慕阿宁,可阿宁要嫁的是你,她喜欢的也是你,我、我就只是兄长罢了,从来没有什么私情,更没有什么避子药,阿宁那时病着,她病着啊!”那一句话,薛佑允说得心酸。

这一世,他只是兄长罢了。

颜恒愣住了。

他呆愣愣地朝薛佑允瞧去,“此话当真?你们当真没有私情,也、也没有什么避子药?”

薛佑允也跌坐在地上,理都不愿意理颜恒了。

这一次换颜恒发疯了,“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私情?我不信,我不信……”他低头朝自己颤抖的手瞧去。

要是没有私情,那他都做了什么?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这事儿是你阿爹阿娘说的啊。”

是他们说的啊,他私下里听到了,也正因为是他们,所以他才这般深信不疑。

颜恒的声音很低,薛佑允听清了,他面皮一跳,心中一个咯噔。

果然——

所以,阿宁寻了颜恒,还要回来寻阿爹和阿娘,这便是原因,对吗?

薛佑允不敢朝阿爹阿娘瞧去,只目光楞楞地看着那一双红绣鞋。

潘垚也看了过去。

这会儿,那一双鞋不在继续走了,只在鹅卵石的路面上搁着,端正工整,要不是方才它们在颜恒脚下控制着他往前走,谁也瞧不出来这双鞋有什么问题。

它就只是搁在地面上而已。

颜恒疯了,承受不住了,“是你们,是你们害了阿宁!”

他转头朝薛家夫妇看去,矛头对准了这二人。

……

潘垚轻叹了一声。

不知何时,原先在薛家外头等着的玉镜府君也进了这院子,他站在潘垚旁边,月影投下,落在那细密的桑树叶上,也落在琉璃色的瓦片上,泛着冷冷的光,有如霜色。

“信任是爱,猜忌却也是爱,这两个词明明有相反的意思,却在薛宁姐姐这一事上有了相同的含义,当真是可笑。”

潘垚在画舫瞧到颜恒时,听了他的只言片语,心生怀疑,望气术下有些许气机漾过,那是颜恒的过往。

那时,她便知道了,薛宁是颜恒换了药害了。

而他有这一举动,完全是因着猜忌。

薛家交头接耳的丫鬟,瞧着颜恒时有些惊惶的表情,一副自己失了口的模样,都走远了,又回头瞧颜恒这个准姑爷,眼里有淡淡的同情之色,眸光闪烁又有瞧到了秘辛的热闹……

这是在种猜忌的种子。

……

再后来,更是直白地让他瞧到薛家夫妇在一处说秘话。

薛家夫妇面上有神伤有气怒之色,一人坐圆凳上无措,另一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两人在争吵。

薛贤礼口中骂着一双儿女胡来,更言兄妹生情,又情难自禁,这是胡闹!

“薛颜两家早有婚约,全临建府城都在瞧着这一桩的亲,阿宁不懂事,佑儿竟然也不懂事!这叫我如何收场?”

“……不,不能给别人知道,要是知道了,风言风语起,别人只会瞧我薛家的笑话,笑我们养出了不知羞的两个孩子!”

“老爷,要不,咱们还是退了薛家的——”亲事吧。

丁慧娘迟疑。

“不成!”薛贤礼一拍桌子,暴喝一声,那方脸上的肥肉都颤了颤,眼瞪得和铜铃一样,有几分凶气暴戾之色,转头便瞪向丁慧娘,面有警告之色。

“夫人,这话提都别提!”

……

两人在屋里烦恼。

薛贤礼:“我薛家丢不起这个脸,也不能得罪了颜家!咱们的生丝生意还得靠着颜家,这场亲做不成,那便是结了仇,绝对不行!”

“那怎么办啊,老爷。”丁惠娘问,干巴巴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瞒了这事儿,将错就错了。去,你去找个可靠的贴心人,让她去药铺抓一剂的药,”顿了顿,薛贤礼狠了狠心,又道,“咱们薛家养出了这样的逆子,已经是对不住颜家了,切不可一错再错,乱了这颜家的血脉。”

“要是那样,就铸下大错。”

丁惠娘颤了颤心肝,声音都慌乱了,“好好,我这就去寻人……就说、就说是我这当家的主母心狠又性子独,不想让老爷的妾室有孕,这才买了这避子的药,这说法成不?”

“好,你抓紧去办,眼看这婚事在即,可不敢慢了这事,会出人命的!”

不小心听了这屋里的话,颜恒心下大恸,失魂又落魄。

听得一句人命,他眼中好似有火光簇起。

人命?

好好,如此欺他,他颜恒便让这薛家、真真正正地出一出人命!

你薛家不想失了面子,又不想坏了两家交情?

不!他偏不如人愿!

颜恒咬得一口牙几乎要碎了去,指甲掐到了肉里都不知道,那一会儿,他只觉得怒气冲天,这些日子以来,薛家似是而非瞧他的丫鬟小厮婆子的目光,好似都有了解释!

这是人人都知道啊!

他颜恒就是那滑稽可笑又可怜的武大郎,而他薛佑允,他的好兄弟、他的挚友,他便是那风流的西门庆!

胸口处有闷闷的痛,一口血几乎要吐出,最后,咽下的血和苦水就浇灌了恶意,猜忌便生了根、发了芽,最后成了一把淬毒的刀。

……

薛家桑蚕庄子。

“太刻意了……”潘垚的声音很轻。

她是局外人,而颜恒是局内人,所以,在颜恒慌乱无神又大受震惊的时候,潘垚瞧清楚了,不拘是丫鬟的咬耳朵,小厮婆子多瞧几下的眼神,又或是在屋子秘言的薛家夫妇……这一切都太刻意了。

真正的秘言,不会将窗户打开,也不会在屋子里,更不会如此地大声又言语毫无遮掩,那说的可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其中,丁惠娘好几次拿眼角的余光瞧了瞧颜恒所在的位置。

薛贤礼瞧了出来,更是借着言语生气儿女之时,瞪了丁慧娘几次。

明面上是骂着儿女,实则在警告老妻。

这戏,烦请认真的,全身心地投入。

……

猜忌的种子,是有人特意地在颜恒心头种下,更甚至,那一碗药,那一句人命,也都隐隐暗含了别样的意味。

薛家夫妇将颜恒接下来会做的事猜了个一清二楚!

所以,潘垚才化了先前在街道上瞧过的绣花鞋,让颜恒穿着来了薛家。

……

潘垚的视线落在颜恒的面上。

这会儿,他回过了神,指着薛家夫妇喊着这二人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

是推辞,让他心中好受一些的推辞,却也不无道理。

这薛家夫妇才是隐在颜恒身后的凶手……

不,是这薛贤礼。

潘垚的视线一转,目光落在了薛贤礼身上。

只见他惧怕着这一双鞋,信这是妖邪作祟,是鬼物,可他却不认为这是薛宁,因为他知道薛宁没有本事寻来。

便是死在至亲之人的阴谋下,许下白头之约的良人手中,被恶语中伤,有万般的怨和恨,化作厉鬼一般的存在……她都没有本事寻来。

“可是,为何要这样?薛宁姐姐如今在何处?”潘垚的视线看向了地上。

那儿以鹅卵石铺了路,隐隐成八卦图。

潘垚怀疑薛宁是否被镇在了这图案下头,却一时又没有寻到薛宁的鬼炁。

谢予安侧头,那笼着些许红光的眼只能瞧到潘垚的影子,却瞧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