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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儿一日一日地鸣叫, 不知疲倦一般,转眼间,前些日子好似还有些发青的荔枝, 不知不觉,长了刺的壳就染上了绯红。

这日, 潘垚正爬在高高的荔枝树上,一口一个的吃着荔枝。

左右是野外, 绿树下是青草葳蕤,她也没讲究,掰开荔枝吃了, 绯红的壳和黑核也往树下丢去, 草丛被黑核丢过,青草窸窸窣窣的动。

清风吹来,吹得人心头都一片的宁静。

“真好吃!”

荔枝香甜,莹润似玉一般的荔枝肉水嫩多汁,不知不觉, 潘垚便吃了个肚圆,手上也染了荔枝的香气。

汁水有些粘手, 她正待招一个水球出来,倏忽地,潘垚的视线落在手上不动了。

她皱了皱眉。

是错觉吗?

总觉得这手——好像透明了些。

潘垚又仔细瞧了瞧,此时已经是秋初,日头却仍然烈着,骄阳似火一般的烘烤着大地,树上的知了藏在绿叶和树枝中,它们似被晒到了,也犯起了秋困, 叫一阵,又歇一阵,有几分的惫懒。

光透过树的缝隙,斑驳地落在潘垚手中。

待瞧清楚后,潘垚一个惊跳。

不是错觉,她瞧到了!

自己的手真的透明了些!

刚刚有一道光透过了手掌,直接落到了地上,像是光将手穿出了洞一般。

潘垚的动作有些大,树干边搁着的荔枝咕噜噜地滚了下去,砸在了地上,也砸了几粒在谢予安头上,他正坐在青草地上,背依靠着大树干,微微阖眼,感受着山间清凉的风带来远处山的呢喃。

扰了好眠,睫羽微微而动,他抬头朝上瞧去。

风婆娑着大树,簌簌沙沙,日光透过树缝落在潘垚身上,形成了光晕一般,亮得有些晃眼。

赤红帽檐下,谢予安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没事没事,”潘垚下意识的将手往后背了背。

她眼睛一转,瞧着树上咬树叶的蝉,随口找了个借口,“刚刚一只蝉掉我身上了,这才吓了一跳。”

要是清醒的玉镜府君,潘垚这话自然是瞒不过他。

莫说是蝉了,就是一只大毛毛虫掉身上,依着潘垚那招猫逗狗的性子,也只会凑近了瞧,笑眯眯地说上一句,这虫儿真是肥,再吹上一口气,看那毛毛虫的毛会不会动。

谢予安没有说什么,只是捏起那砸在地上的荔枝,凝目看去,好似在想着什么。

潘垚苦恼着变透明的手,思忖着,究竟是自己的神魂出了问题?还是回去的契机将至?

听到旁边有衣裳摩挲的声响,潘垚侧过头,就见方才还在树下的谢予安坐在了一旁,他将手边的东西朝潘垚面前推了推,眼睛却没瞧人,还是看着远处的山峦。

风拂动那宽大的衣袍,漫不经心模样。

是两串的荔枝,水灵灵的,还带着鲜嫩的绿叶。

潘垚:“府君——”

可怎么办哟…她要是回去了,府君一个人在这儿可怎么办?平日里孤零零的,那时,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潘垚都觉得鼻子有些酸涩。

“咱们去找大宝仙吧。”

潘垚偷偷瞧了眼自己变透明的手,一个凝神,那手又重新凝实。

她决定在离开前,要和老师父赵大宝告别下,要是可以,还想请他帮忙照看谢予安一二,莫说旁的,就说说话,添一份热闹也好。

之前时候,潘垚倒是给赵大宝捎过一次信,这些日子,她和谢予安行踪不定,倒是又失了联系。

“府君还认得大宝仙吗?就是赵大宝呀,”潘垚絮絮叨叨。

“大宝仙说了,是你将他带入七星宫山门的,他以前在市井里卖药丸,专门药虫子和老鼠……入了山门,现在算是改了个行当,在市井里做巾行了,给人算卦镇厄看风水,就是这行水深,他的生意一般般。”

……

被潘垚念叨的赵大宝倒是没有在市井里,这一日傍晚,他早早就收了摊子,抬脚往家的方向走去。

青石的街道,路两边是店肆的幡布随着风簌簌而动,风吹来,空气中有香灰纸烛的味道。

好几户人家在烧纸供香。

他驻足在街边停了停,眉头都皱了皱。

“大宝仙!”这时,一道清脆欢快的声音传来。

赵大宝寻着声音看去,就见潘垚站在一处的屋檐下,这会儿正朝着自己招手。

眯眼看去,她旁边还有一个人。

难道是——

赵大宝的眼睛睁大,拿着幡布的手都有些抖了。

他踉跄了下,稳了稳身子,大步地朝潘垚这边走来,因为激动,到了后头,他几乎算是小跑了。

“谢、谢仙长,真的是您啊。”

赵大宝看着眼前这人,只觉得恍如隔世,还十分的不踏实。

还是一样的五官,剑眉星目,鼻梁骨高挺,下颌骨的线条清晰,然而,以前时候,因着那温和的气质,锋利的轮廓好似都有了朦胧柔和,更显公子如玉,温润清冷。

如今,他瞧来的眼神十分淡漠,如利刃出鞘一般,整个人冰冷冷的,没有一丁半点儿活人的气息。

也是,他不是活人了。

赵大宝收到过潘垚的信,知道一些内情,如今一看,老泪都要纵横了。

“真是好人受欺,这一个个的,尽可着嚯嚯咱们谢仙长了,遭罪,真是遭罪……呜呜,老头子我难受啊。”

潘垚:……

“大宝仙别哭了,别人都瞧你呢。”

“让他瞧,让他们瞧!”赵大宝激动,“我有啥不能瞧的,我心里难受哎。”

这么个大老爷又哭又笑的,路过的人难免多瞧了一眼,还交头接耳的说着悄悄话,提着篮子的手都腾了腾,手指头偷偷地往这边指了指,叫没注意的同伴快瞧。

潘垚:……

她赔了几分笑,“团圆,家里团圆,这是高兴呢。”

……

好一会儿,潘垚才将赵大宝劝住了,递了个帕子过去,还瞅着他的脸,埋汰了一句。

“快擦擦吧,说来还是我更稳重些,上次瞅到你这小庙的老师父,我都没哭成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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