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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环顾了下四周,此处藏风纳水,山龙水龙交汇,明堂周正,是颇为不错的葬地,但是,她原先想为风眠大哥寻个更好的。

顾昭从怀中摸了一对筊子,祈愿问凶吉,手一松,筊子落地。

顾昭看地上,喃喃:“一正一反,大吉。”

她抬头又看了一眼孟风眠,下定决心,道。

“成,既然风眠大哥选了这个地方,那咱们便留在此处吧,不过,姑爹那处不成,我再为你选一个好的。”

顾昭翻出七根香,香粉细腻均匀,下头香脚笔直,这是她去桑阿婆那儿学的制香,自己做的线香。

顾昭掌心拢过,掌心火蹭的一下便燃了起来,火光跳跃,很快,这七根香便烟气袅袅。

卫平彦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好香!”

那是神魂都得到安抚的香气。

顾秋花:“嘘,别打扰了表弟。”

卫平彦连忙禁言,继续看顾昭。

顾昭脚下走着罡步,将这七根香火分别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对应的位置插下。

随着摇光位置的那根香火插下,七根香陡然燃得极快,烟气聚拢,袅袅不散。

倏忽的一下,烟气汇聚成龙,快速的往东面蹿了过去。

顾昭连忙跟上。

最后,烟气在一处草木丰茂的地方钻入地底,不见踪迹。

顾昭连忙捡了根枯枝,在这个地方画了个圈,这才拿出铁锹掘土。

这个位置离卫蒙原来的墓地并不远,只不过一个在高,一个在下。

顾昭见顾秋花和卫平彦瞧着自己,拍了下身上沾的黄泥,解释道。

“风眠大哥决定葬在此处,自然要给他寻一个好葬地,分金差一线,富贵不相见,这片地都不错,但这个位置最好。”

都说一流地师看星斗,二流地师看风口,三流地师满山走,顾昭燃香寻穴,借助的便是北斗七星的星力。

......

坑挖好了,随着变形符的符力散去,巴掌大的棺木也成了正常模样。

顾昭最后看了一眼孟风眠,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这一次,她以炁化风,孟风眠动了。

……

棺木阖上,顾昭拿着铁锹,一把土一把土的铲了进去,她又寻了一块白色的砂石,元炁附指,直接在石面上勾勒。

顾昭想了想,没有写孟风眠,而是直接写了风眠之墓。

既然出生是孟王爷夫妻的算计,这孟姓,风眠大哥不要也罢。

最后,顾昭在旁边写了小字,友顾昭立。

又以朱砂描绘。

最后,顾昭燃了香火,烧了纸人和元宝,又瞧了瞧坟茔,这才一跃跳了下来,过来寻卫平彦和顾秋花。

......

阳光透过树梢落下,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顾秋花打着黑伞,探头瞧了瞧。

“都妥了吗?”

顾昭点头。

“姑妈,此时也迟了,我先送你们回船上吧,你们在船上等着,我自己去寻曲叔的坟茔。”

顾秋花看了一眼卫平彦手中的金斗瓮,点头应下。

一行人下了山,山脚下还有马车,顾秋花和卫平彦上了马车车厢,顾昭赶车,顾秋花和卫平彦两人相对坐着。

顾秋花:“平彦,将你爹搁地上吧,没事,咱们扶着就成,这一路沉手着,你也累了吧。”

卫平彦摇头,“不累,这是爹。”

他将手紧了紧,没有依着顾秋花的话,将这金斗瓮放下。

顾秋花鼻子酸涩了一下。

“好好,不累不累,咱们平彦长大了。”

顾昭在外头听着,手中的缰绳拉了拉,车轮磷磷,马车行进速度虽然慢,却更稳妥了。

......

樟铃溪,宝船上。

卫平彦将金斗瓮安置好,顾昭照旧将宝船驶离祈北郡城的水域,这才撑了竹篙,准备再去一趟长南山。

顾秋花:“饿不,要不要吃点什么再去?都忙活大半天了。”

顾昭摇头,“不了,事情办妥了再说。”

顾秋花也不勉强,“成,姑妈一会儿煮,这心里搁着事儿吃饭也不香,去吧,我和平彦等你回来一起吃。”

顾昭心下一暖,大声应道。

“哎!”

……

这一次倒是顺利,顾昭顺着曲亦枫梦里指点的方位,寻了他的墓地,周围野草丛生,墓碑都掩藏在杂草丛中了。

顾昭叹了口气。

这当爹的就是没有当娘的稳妥。

要是曲叔葬在他们玉溪镇,旁的不说,桑阿婆定然是年年除草的。

......

顾昭将曲亦枫的尸骨装到另一坛金斗瓮中,又毁了这处的墓碑,忙完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落日的余辉染红了半边天,山风凉凉,倦鸟归巢。

顾昭踩着山风下了山。

......

夜愈发的深了,宝船在江面上晃晃悠悠,耳畔是流水潺潺的声音。

今夜,顾秋花做了鱼片粥。

天气热,因着孟风眠的事,顾昭这两日颇为低落,顾秋花怕她上火了,特意又做了一道潺菜汤羹。

潺菜微微有些酸涩,又多潺,有一种颇怪的味道,顾昭不是太喜欢吃。

顾秋花将汤碗推了过去,笑道。

“我的手艺你还不相信吗?”

“尝尝看,好吃呢。”

顾昭推辞不过,尝了尝。

她的眼睛倏忽的亮了亮。

“好喝!”

“好喝吧。”顾秋花笑了笑,眼尾有了细细的皱纹,添了几分温情。

顾昭懊恼的拍了下脑袋,她朝卫平彦和顾秋花看了一眼,失落不已。

“唉,这祈北郡城的炙鸭忘记买了。”

“我还给阿奶阿爷说了,一定给他们带,还有阿爷的茶叶。”

她跑出船舱往外头看了看,樟铃溪江水无垠,此时行船已经三日,哪里还能返回再去买。

顾昭懊恼。

顾秋花失笑:“没事,你阿爷阿奶不会介意,瞧到我们平安回去就欢喜了。”

她起身收拢起碗碟,目光瞧了一眼顾昭的背影。

这两日,这孩子时常扶着船舷看江景,神情怅然,毕竟那孟公子是相识的人,听说还是玉溪真人的转世,旁人不知,她生为顾家人,那是知道,顾昭得的传承便是玉溪真人留下的机缘。

眼下提了炙鸭,想来心情应该是有所好转了。

顾秋花摇了摇头,还是孩子呢,人这一生,就是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缘来缘尽,莫要强求。

……

卫平彦目露同情,“表弟,那炙鸭可香了,你没有尝到,真是没福分哦。”

顾昭瞪眼,“你也不提醒一声。”

卫平彦挠头,看天。

他给忘了。

顾昭瞪眼,随即又泄气。

算了算了,和笨猫有什么好计较的。

宝船一路往前,在江面留下层层水波。

......

长南山的夜晚格外的静谧,草丛里偶尔几声虫鸣声,衬得这山林之夜静得可怕。

老鸹跳过树梢,时不时阴沉的嚎叫两声。

“呱嘎嘎,呱嘎嘎。”

月色有些黯淡,树梢的影子落在地上,摇摇摆摆,就似那张牙舞爪的鬼爪。

不安分又暗怀恶意。

在这朦胧的夜色中,前头突然出现一小团黑影,它在山林间跳跃,尾巴摇摆,月夜下,影影绰绰好似有两条如棍细长又灵活的影子。

仔细一看,这分明是一只花脸的小猫。

再看那花斑样的尾巴,朦胧月光下瞧只有一条,刚刚那两条细棍的影子,好似只是它速度过快,让人产生的眼花罢了。

花脸小猫灵巧的越过山林,躲在树的阴影下行进,踩过流水潺潺的大石头,从溪流的这边跃到了另一边。

片刻后。

它看着这一处的平地,嘴里叼的大鱼倏的掉在了地上。

鱼儿扑腾,鱼身黏了满身的尘土,拼命的挣扎。

花脸小猫不理睬。

它瞪圆了圆圆亮亮的眼睛,里头满满的都是凶狠。

随即,一声凄厉的猫叫响彻整个山林,飘荡的亡魂都抖了抖。

“喵喵喵!”

它大哥嘞!

它大哥的坟去哪里了?

花脸猫又急又气,那鱼儿早就被它丢到了一旁,它利爪四肢齐动,只见一阵金刚之炁附着它的爪子,这一块的土很快被它刨了个大洞。

“唰唰唰,唰唰唰!”土壤簌簌被挖动的声音,夜里听,格外瘆人。

半晌。

花脸猫跌坐在空空如也的坑洞里,白胡子处沾着黄泥,花斑样的毛皮一片狼狈。

......没了。

它大哥卫蒙的墓不见了……

它大哥的尸骨怎么会不见了?

花猫样的脸上闪过一道阴鸷。

定然是有贼人来偷墓了!

它倏忽的跳到了高处,四处探看着,这一片它常来,哪里是哪般模样,没有它不知道的!

很快,花脸猫便注意到了上坡处的那一处新坟。

“喵!”花猫后足发力,三两下就跃到了新坟面前,它凑近了圆脑袋,瞪大了眼睛,就着微薄的月光去瞧那墓碑。

“喵喵喵,喵喵喵。”

风眠之墓,友顾昭立。

花猫眼里有着困惑。

风眠是谁?

顾昭又是谁?

它大哥卫蒙呢?

半晌,花猫甩了甩脑袋,月夜下,它的尾巴在坟茔处投下了两道细长的影子。

花猫踩着轻巧的猫垫子,在坟茔前头来回走,地上的影子如蛇长舞。

片刻后,它目光沉沉的盯着墓碑。

不成,它得问个清楚,它大哥卫蒙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