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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村民砍了树,后来不安生,也是你闹的动静?”

韩子清:“正是。”

顾昭思忖:如竹子一般......

她从竹妖凤仙妹妹那里知道,一片竹林瞧过去竹子很多,其实只有一棵竹,那么,这麻人竿也是这样了?

顾昭的目光探究的瞧向祠堂中那棵巨大的麻人竿。

......

另一厢,古施潘一出祠堂的门,才往前跑几步,就见村子南面有火光涌起,那是方才古大山和古长乐种尸骨的地方。

古施潘一拍大腿,“坏了,老丈母娘真的烧树了?”

今儿夜里有风,时值秋日,正是草木枯萎,气候干爽的时候,这火要是起了,到时风一吹,他们这葫芦村可讨不得好。

古施潘瞧了一眼火势,果然,南面一片的火光,瞧那阵仗,烧的可不是一棵两棵的树,难怪祠堂里,那株大.麻人竿晃动的动静这般大。

古施潘心里着急,扯起嗓子吼道。

“走水了,走水了!”

“乡亲们,走水了,快起来救火!”

他拍了一户人家的家门,直接从篱笆墙上翻进去,将灶房里的铁锅掀起,锅铲在铁锅的锅底上敲着,砰砰作响。

他一路敲,一路往村子南面方向跑去。

听到动静,起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探头一瞧,也被火光吓了一跳。

自古以来水火无情,一个星点的火光,要是忽视了,它可以烧毁一个村子,一座山,直到烧无可烧才停止。

“快快,大家伙儿拎了木桶和盆子过去救火!”

“动作利索一点,好了,别整你那衣裳了,大晚上的整这么齐整给谁瞧?救火要紧!”

这是性子急的山里婆娘。

一时间,整个古家村都热闹了起来。

……

大家伙儿一路朝村子的南面跑去。

都是在村子里住这般久的人了,谁都知道,在南面的那片田里有一条水渠,水是山里落下的溪流汇聚而成。

平日里,水渠里的水,乡亲们都是用它浇田的。

这会儿灭火,打水的位置正正好。

……

等到了村南,扛木盆和木桶的众人愣了愣。

古大足意外:“怎,怎么是这麻人竿着火了?”

“是,是啊,怎么这么多麻人竿起火了,真怪!”

村民们应和。

原来,着火的均是麻人竿,按理来说,最不可能着火的便是麻人竿了,这玩意儿只有头部处有一些细长的树叶,其他地方俱是光溜溜的枝干。

以前,村民们也不是没有伐过麻人竿,这东西内里和分叉的枝干都是实心的。

这样的木头,最难烧起来了。

但是,一旦烧起来,它的火也格外的旺盛,格外的难灭。

……

惊讶归惊讶,大家伙还是抓紧了动作,你一桶,我一盆的去灭这些着了火的麻人竿。

一株株燃着火的麻人竿中,有几株格外的诡异,它上头浮着人的面庞,或睁着眼睛,或半闭着,各个张大了嘴,似畅快又似痛苦的朝天呐喊。

村民顶着热浪,一边灭火,一边议论纷纷。

“又是大山!”

“对对,肯定是他,他又去树葬岗里头偷尸骨了,这家伙!”

“……啊!大家快瞧,这是大山的姑母……天呐,他居然偷到了自己姑母的尸骨!”

随着一声惊呼,大家都沉默了一下。

这时,一道年迈的老者声音沉沉响起,里头都是愤怒。

“......赶出去!回头将他赶出去,咱们古家村不要这等数典忘祖的畜生!”

他花白又稀疏的头发盘了个髻在脑后,褶皱的脸上是山羊胡子,虽然腿脚不灵便,却还是拄着拐杖也来救火了。

此刻,他尤其的生气。

这话一出,顿时得到了众人的拥趸。

“对对,大葫伯说得对,赶出去,把大山赶出去!”众人义愤填膺,干活的动作却更快了。

突然,前头的古大足指着一棵长了蘑菇的树,手指头颤抖,扯高了嗓子的声音都变调子了。

“……大山,是大山的脸!”

大家伙的动作一愣。

此时已经灭了大部分树上的火了,这一片地方都是烟气的味道,诡异的是,那菌菇燃烧起来居然带着一股肉的香气。

大家这才发现,这棵树下还有坑洞。

众人一瞧,坑洞下头窝着两个人,奄奄一息。

“天呐,是大山。”

“长乐,另一个是长乐!”

“大山和长乐在下头......”

“他们怎么在这下头?”

有村民不解,立马被人扯了扯袖子。

“快快,大家快灭了这火,救火救火!先救火要紧!”

村民又忙活了起来,扑火的扑火,想要跳下去救人的汉子也有。

古大足站在最前头,他出来的匆忙,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这下索性丢了另一只,露出比旁人更大的脚板。

他丢了木盆,准备跳下去救人,突然,后背的衣裳被人抓住了。

古大足回头,诧异了。

“施潘哥?”

古施潘忌惮的瞧了一眼坑洞,里头是虬枝盘卧的树根,只见它们黑黢黢的,各个鼓鼓囊囊,就像是吸足了血气一样的蠕动了片刻。

火势已经都被控制了下来,古施潘瞧了一眼这株麻人竿,上头有黑面的菌菇,这是新长出来的。

他左右瞧了瞧,果然不见顾昭说的符箓了。

古施潘神情戒备,“大足别下去,这玩意儿也吸人的血气,上头的菇是大山和长乐种出来的。”

古大足心中一悚,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脚。

下头的树根动了动,似长虫喟叹一般。

古大足心里更怵了。

“这,这......施潘哥,这是怎么回事?”

古施潘左右看了看,在人群中瞧到了老丈母娘。

郑氏对上古施潘的视线,猛地瑟缩了一下,手偷偷的要往后藏。

古施潘目光如炬,一下便看到了她往后藏的手。

黄纸朱砂......是顾小郎说的黄符!

古施潘大步一跨,两下便来到了郑氏的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

郑氏:“啊啊啊,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古施潘目光落在郑氏手中,那儿果然是一张黄符。

“是你!”

他的目光就像是刺一样的刺了进去,直把郑氏瞧得哆哆嗦嗦。

“是你放的火?”

这一次见面,他已经连娘都不想叫了。

郑氏突然坐到了地上,捶地大哭,“我也不想的,我不是有意的,这树这般奇怪,早就该把它们烧了,就应该都烧了!要不是因为它们,我的长乐也不会变成这样......”

“明明,明明......明明他以前是孝顺又懂事的孩子的!不不,他不会这样待我的,一定是这些东西蛊惑了他!烧了,就该都烧了!”

郑氏踢踏的在地上乱踹,黄泥一下就沾上了裤腿,明明已经是花甲之年的老妇人,愣是和小娃娃一样的无赖模样。

她抬眸看着被众人救下的麻人竿,上头的枝干大半都焦黑了。

憔悴的眉眼里都是狠意和恨意。

村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古大足迟疑,“婶儿,再有不行,你也不能放火啊,你喊咱们来砍了也成,秋日干燥,要是火漫开了,整个村子都得烧没了。”

郑氏拍腿:“我老古家的孩子都要没了,我哪里还管什么古家村烧没了没!”

众人心中一寒,看着郑氏的眼神也格外的不善了。

郑氏不觉,她抽搭了两下,就开始和古施潘哭,哭麻人竿邪异,哭大山不做人......哭古长乐心狠又不孝。

......

原来,郑氏本来要背着古长乐去寻闺女儿古丽榕,走在半路上,古长乐幽幽转醒过来。

“......娘?”

“儿啊,你醒了?”郑氏面上大喜。

古长乐:“恩。”

他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又问道。

“娘,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了?”

“都是那天杀的山外人,他居然这般心狠,真的就种了你和大山!”

郑氏神情愤恨,“还有你姐夫,那也是个没良心的,不帮着自己人,反倒帮着个外人!”

“可气死我了!”

郑氏将事情絮絮叨叨的说了说,车轱辘话翻来翻去,都是在骂古施潘不孝顺,不友爱妻弟。

最后,她说累了,喘着气将古长乐往上托了托。

“儿啊,你莫忧,我带你去寻你阿姐,让你阿姐好好的训一训你姐夫。”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左右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你先前真是犯傻,当真要寻什么菩提子,让你阿姐灌了你姐夫烈酒,回头什么话套不出来?”

“怎地要那般待你阿姐?唉,糊涂啊!”

古长乐嗤笑了一声,“阿娘,你将阿姐想的太傻了,那等好物,她自然要留着了,给我这弟弟作甚?给源然那小子不是更好?那可是她的亲儿呢。”

郑氏虎脸,“我是她阿娘,她能不听我的?”

古长乐:“那是以前,她现在有了源然,可不是那一心一意对我的阿姐了,她有了自己的小家,有私心了,就阿娘你傻,还看不透这事儿!”

郑氏正待继续说什么,古长乐不耐了。

“阿娘,莫说这个了。”

“你......你带我回大山哥那儿吧。”

郑氏急了:“还去那儿作甚?长乐你是没瞧到,那麻人竿邪异着呢,它,它吸了你和大山的血气,结了黑色的菌菇,可怕着呢!”

古长乐打了个颤抖。

他怎么不知道?他知道得真真的!他都记起来了!

眼下,虽然已经离开了坑洞,但是,他的皮肉里还有那入了骨髓和神魂的疼痛和痒意,只有挠破了,涌出无数的鲜血,那股痛意和瘙痒好似才能暂时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