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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虚的老鸨子:......

......

夜色愈发的浓郁。

顾昭追着那红纱的身影,从人途追到鬼道,又从鬼道追到人途。

前头,瑜娘看了一眼远处的光团,贝齿微咬唇瓣,眼里又是气又是恨。

“狗道士,鼻子这么灵!”

她微微侧了侧头,鼻尖在断去手臂的地方嗅了嗅,一股黏腻的血炁从断口之处涌来,化作雾气没入她的口鼻之间。

片刻后,原先滴血不止的地方慢慢收口。

瑜娘摸过,又将那纤白的手在鼻尖嗅了嗅,眼眸微眯。

这下,该没有味儿了吧。

鬼道中,红纱和黄衣的襦裙落在地上,一阵风吹来,红纱的衣角落在地上簌簌而飞。

追来的顾昭:......

她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襦裙和红纱,瞠目结舌了。

果然,这能胡乱亲嘴的,它节操就是不行,这是......只穿着小衣和小裤跑了?

虽然这一招没脸没皮了一些。

不过,瑜娘的炁息确实是淡了一些。

顾昭环顾了四周,一时还真摸不准这瑜娘从哪里跑了。

要知道,这鬼道到人途,走错了路,那就是失之一毫,谬之千里。

顾昭握着衣裳的手紧了紧,一道阳火在她掌心倏忽的起了,明亮的火光舔邸过红纱和襦裙,顷刻之间,似牡丹色的纱衣和鹅黄的花蕊儿在她手中化为灰飞。

风来,无一丝痕迹。

鬼道的风声,带着野鬼哀嚎的调子,瘆人又不安分。

顾昭哼了一声,这瑜娘还想让鬼道里的鬼物对付她,她可不知道,这鬼道,她顾昭可是天天晚上都得来的。

那是和大家都混熟了的!

……

一扎清香从六面绢丝灯中掏出。

顾昭手心拂过,香头点点猩红,诱人的香气在半空中凝聚,随着火光侵蚀香条,这烟气越来越大,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棉花糖一样。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周传来,放眼看去,周围有数道似浓雾的黑气卷曲。

它们盯着那香火之气,垂涎欲滴。

顾昭一点也不惧,笑眯眯道。

“乡亲们,你们谁瞧到那红衣黄裙的小娘子了?”

幽幢的鬼影没有说话。

顾昭手一扬,火光一燎,纸元宝化去,取而代之,鬼道里银光闪闪。

众鬼看着地上的银元宝,鬼眼都直了。

顾昭再问,“瞧到了吗?”

“瞧到了,她往那儿去了。”一个鬼按捺不住,率先开口了。

其他众鬼揍了它一下,七嘴八舌的开口。

“是是,往那儿去了。”

“好了,我知道了,多谢大家。”顾昭手一扬,地上的银元宝化作流光,瞬间飞到黑乎乎的鬼影之中。

凝聚在半空中的香火也开始流动。

众鬼吸溜吸溜的吸食烟火香气。

香!真香啊!

鬼影微微往上浮了浮,模糊的鬼脸贪婪的嗅过,看过去诡谲又邪异。

顾昭:“可不敢骗我哦,你们吃了我供的香火,要是骗了我,我会上门寻你们的。”

众鬼僵了僵。

还好,它们刚刚老实了。

顾昭看了周围一眼,这才抬脚朝众鬼指的方向去了。

顾昭走后,鬼道里众鬼抢香火,鬼影憧憧。

“是哦,刚刚咱们怎么都这么老实,这小郎问了,咱们也老实说了,这……太丢鬼的脸面,跌份了!”

有鬼放下碗骂娘,懊恼不已。

“咦惹,刚刚那小娘鬼没穿衣裳,那才是丢咱们的鬼脸,再说了,这小郎给得太多了,我就没想过浑说。”

这是最早开口的鬼,说起瑜娘,它的语气里满满的是嫌弃和不赞同,想来,生前应该是性子古板的人。

一阵风来,带着野鬼哭嚎的调子,似哭又似笑。

......

瑜娘出了鬼道,四处看了看,这是一片山地,也不知是何处。

不过,这里应该不是靖州城那一片地界了。

瑜娘抬头看天,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寒风大作,枯枝张牙舞爪,时不时有窸窸窣窣不安分的动静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

在窸窸窣窣声中,咚咚的声音显得有些奇怪,就像是敲击木头的声音,瑜娘四处看了看。

墓穴的小道中,敲棺椁的花脸猫倏忽一僵,它察觉到一股血煞之炁,格外的腥臭。

敲击的声音没了,瑜娘眼睛瞅过周围,又收回目光,不再理会。

她抬脚继续往前。

花脸猫从小洞中钻了出来,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它毛发上,它有些烦躁的抖了抖。

只见它四肢交错,不过是须臾便跃上了高高的枝头。

那儿,大尾巴的松鼠缩在树洞里,将身后的果子藏得严实。

“咕咕,咕咕!”

臭猫,滚下去,从我家滚下去。

花脸的小猫理都不理人,它抬起前肢,舔了舔上头有些湿的毛发,猫儿脸上都是严肃。

傻瓜!

山里来了大家伙了还这么聒噪!

没听说过吗?话多死得快!

……

瑜娘不知道自己被一只猫儿盯着身影,她抬脚继续往前走,雨水落在身上,浇湿了她的身子,热气一点点的去了,乌黑浓密的发丝粘着莹白的身子,眼睫簌簌,更添诱人的香韵。

密林里,老鸹倏忽的飞天。

“呱嘎嘎,呱嘎嘎。”

瑜娘猛地一个回头,银牙倏忽的咬下,力道之大,几乎要牙咬碎了。

“是那小道?”

狗东西!

都这样了,居然还能跟来?

瑜娘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小衣小裤,下头,白腻诱人的身躯在黑夜中好似会反光,她仅剩一只手的拳头倏忽捏紧,似要捏碎顾昭的脖颈。

片刻后,瑜娘泄去劲儿。

罢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得承认,她不能被这小道追上。

瑜娘正待继续进鬼道,她的眼睛四处看了看,倏忽的落在一处新坟处,眼睛转了转,计上心头。

瑜娘惑人的红唇微微勾起,暗道。

藏在这一处,这小道总归寻不到了吧。

想到这,瑜娘张了张嘴,血光之炁朝那新坟打去,坟茔破了个洞,露出里头红色的棺椁,三长两短的绷带断去。

瑜娘瞧了一眼。

里头,棺椁的主人是一个新丧的老者,白须白发,身子有些瘦削,青白的面容颇为安详,口中含一只黑色的蝉。

瑜娘掩嘴吃吃一笑,“老人家,打扰了。”

说完,她跳到棺椁中,贴着老者的尸骨躺好。

这棺椁不是很大,瑜娘须得微微侧着身,大半的身子贴在老者的身上才行。

血煞之炁在她唇中溢出,瞬间,那棺椁又阖了上去,黄土覆盖,雨水冲刷,瞬间,这儿瞧不出丁点痕迹。

高高树上的花狸猫:......

它的爪子僵了僵,有些凶的脸上露出怔楞的神情,瞧过去有些蠢。

大尾巴的松鼠目露嘲讽,“咕咕!”

傻瓜!

“铮!”花狸猫亮出爪子,黑暗中,猫爪子锋利又铮然。

松鼠抱着大尾巴,不敢吭声了。

花狸猫不屑的收回爪子。

嗤,就这怂样,还敢在它面前骂傻瓜?

它幽幽的猫眼继续看前头,里头有着浓浓的困惑。

这大家伙......难道,这就是人间话本里说的殉情?可是,这棺椁前日刚刚落葬,它瞧见了,棺椁里的分明是个老头儿。

恩,还是有老太太的老头儿!

这样一想,狸花猫的猫儿眼再看向那处坟茔,里头就有鄙视和淡淡的谴责。

坏女人,破坏老头儿和老太太的夫妻情分!

......

坟茔里,瑜娘侧耳听外头的动静,她侧了侧头,倏忽的轻笑一声。

“老人家,别见怪,你啊,沾了我的身子,这也算是一树梨花压海棠,老牛吃嫩草了!”

老者青白的脸,好似瞬间更青白了。

外头似有动静传来,瑜娘赶紧收敛了呼吸。

在棺椁和黄泥的遮掩下,瑜娘身上血炁遮掩,瞬间死寂无动静。

林子里,顾昭踩着泥水,手中提着六面绢丝灯,周围寒风大作,她手中的灯却巍然不动,红烛涓涓的为她照亮脚下一片天地。

顾昭左右看了看,有些奇怪。

明明,刚刚这一片还是有那一丝血炁的,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

要是进了鬼道,鬼道气息驳杂,瑜娘那血炁更不容易辨认了,顾昭眉头微拧,索性不再继续往前。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微微闭目。

山风掠过树梢吹来,拂动衣袂和发丝,橘黄的烛火映照下,顾昭面上明明寐寐。

随着凝神敛息,她听到了地里种子发芽破壳的声音,准备过冬的虫儿微弱的在呼吸,蚯蚓蠕动,黄泥簌簌......

淅淅沥沥的雨下,她能感觉,自己好似化作这山林的一部分,她是山林,山林即是她。

“她在何处?”

顾昭开口,那声音带着幽幢之音,是她的,却又不是她的。

高高树上,花脸的狸猫毛都吓得炸开了,神韵,这是山神之韵啊。

这人是谁!

花脸猫惊疑不定的盯着顾昭。

......

随着话落,寒风大作之下,摇摇摆摆的树枝陡然停住了动作,要不是那淅淅沥沥的雨滴继续落下,如此一幕,旁人看了,还以为是时间被静止了一般。

顾昭睁开眼,所有的树枝就像是人的手一样,倏忽的朝一个方向指去。

顾昭抬脚走去。

很快,她便来到了坟茔面前。

山林之意指引的便是这处。

顾昭将灯笼往前探了探。

这是一处新坟,墓碑还是用木头插着,上头用墨字端正的写着,慈父石恕生之墓,右下角,小字写着儿石大山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