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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旱烟也不抽了,两下站起了身子,抬脚来到爬着篱笆的喇叭藤旁边,来回踱步,上下打量。

“啧啧,这便是千里传音吗?当真是神鬼手段啊。”

顾昭谦虚:“没有千里啦,百里,百里而已。”

玉溪镇到靖州城,行水陆约莫是两百多里,当然,要是不绕路,那是更近的,千里……眼下的她还画不出这样的符箓!

顾春来摆手,“一样的,一样的。”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忙不迭的侧头问道。

“昭儿啊,那咱们种在靖州城的那株喇叭藤,回头我对它说话,长宁街的这株,它能说出来不?”

顾昭点头,“成是成,不过,阿爷你要和谁说话啊,咱们家屋舍都空了。”

“嗐!”顾春来摆手,“这事你就甭管了。”

他再看向篱笆墙上的喇叭藤时,目光可亲极了,怎么瞧怎么觉得那花骨朵可爱。

有了这,他可得好好的走走这靖州城,瞧瞧它到底是怎样的繁华热闹,回头啊,他得给父老乡亲们好好的唠嗑唠嗑。

必定要让乡亲们听一回热乎又新鲜的!

想到这,顾春来原先有些驼的背都挺直了,大着嗓门朝屋内喊道。

“老婆子,还没整好么?我也来帮忙,唔,我先去灶房把锅刷了吧。”

这一人做一点,他也能早一点去靖州城,这一回啊,他得亲自给那喇叭藤种子挖个洞,挑个吉祥的地儿种下。

唔,离他屋子最近的地方一定最吉祥。

屋里。

听到顾春来的声音,老杜氏莫名。

“你爹居然会去刷锅?今儿这是日头打西边起来了?”

顾秋花笑了笑,“爹也是瞧咱们忙。”

老杜氏:“嗤,他哪里这般好心了。”

两人一边闲说话,手中的动作却不停。

......

顾昭上六马街寻了赵刀,听到顾昭去靖州城,赵刀很是为顾昭欢喜,他拍了拍顾昭的肩膀,笑得畅快。

“是得这样,水往低处流,咱们人就得往高处走,以后啊,我要是有机会,也得将你家佑哥送到州城,旁的不说,那儿的先生应该更好一些。”

顾昭探头四处看了看,“家佑哥呢?”

赵刀:“去学堂了,自打替我值夜巡逻后,对读书识字也上心了。”

顾昭的目光瞧到赵家院子外头,那儿一盏囊萤灯挂在树梢,风来,灯笼摇摇摆摆。

顾昭偷笑。

这有夜翘劝学,家佑哥不上心也得上心。

顾昭将家里篱笆墙的喇叭藤说了说,最后,分别时又宽慰道。

“叔你也别担心,我隔几日便从鬼道里拐回来瞧瞧,必定不让那等魑魅魍魉肆意妄为。”

赵刀点头,“去了州城,万事小心。”

顾昭:“我会的。”

辞别赵刀,顾昭往长宁街走去,那儿,老杜氏和顾秋花已经收拾妥了,瞧见顾昭,连忙招手。

“好了,东西都搁船上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顾昭瞧了瞧,树上,长尾的喜鹊在枝头跳跃,它们从这边跳到那边,嘴里欢快又叽叽喳喳的叫着。

瞧人时,小眼睛滴溜溜又机灵。

“今儿就走吧,喜时闻喜鹊,今儿便是个好日子呢。”

老杜氏自然没有不应的。

“对了,我阿爷呢?”顾昭左右搜寻。

“这呢这呢。”顾春来从外头走回来,虽然瘦瞿,脚步却轻快沉稳。

顾昭:“那咱们走吧。”

路上,老杜氏问顾春来去哪里了,顾春来咳了一声,似不在意的说道。

“没事,和街坊邻居们说一声咱们进城了,让他们照看下家里。”

老杜氏点头,“是要托人看看。”

顾昭几人不知道,在她们走后,长宁街的老太太老头子都涌到西街的顾家门口。

大家伙儿瞧着篱笆墙上的喇叭藤,你一言我一语。

“就是这个了,顾老哥说的就是这个,有了它,回头他在靖州城也能和咱们唠嗑。”

“真的假的,我试试。”

“啪”的一声脆响,要翻进去瞧个真切的老头子被人拍了下来。

老太太瞪眼,“这般心急作甚,顾老哥说了,得等他到州城了,将另外一棵种子种下去才成。”

“就是就是,眼下他还在樟铃溪上飘着呢。”

被拍的老头儿神情讪讪,“这,我这不是稀奇么!”

最后,长宁街的金花嫂子伸手赶人,“散了散了,咱们过两日再来,都别急,顾老哥也得到处的瞧一瞧,瞧到了新鲜的才能和咱们唠嗑。”

“是是,唉,要是真能唠嗑,咱们玉溪镇的顾小郎,那真是能人啊。”

有人反驳:“不能唠嗑也是能人!”

“哈哈哈,对对对。”

欢快的声音响起,大家伙儿做鸟兽散状,因为顾家搬去靖州城的离别愁绪,那是半点没有了。

还能唠嗑,哪里来的愁绪哦!

......

宝船破水,船身下有巨大的水花翻滚,卷起沁凉的水意。

甲板上,顾春来只觉得心情舒畅得很,他背着手,眉目疏朗,回头和老杜氏唠嗑。

“这风啊,咱们也吹了这般多年,在大船上,愣是吹出了不一样的感觉,啊啊啊啾!”

顾春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老杜氏:.......

“是是是,格外不一样,忒凉快!”

顾春来神情悻悻,从怀里掏出灰帕子擦了擦口鼻。

这风是大了一些。

顾昭连忙回船舱里拿了件外裳出来,让他阿爷披上,一边化炁成风推着宝船前进,一边笑道。

“阿爷,咱们这樟铃溪景美,我也是每一回瞧,都能瞧出不一样的感觉。”

顾春来乐乐呵呵,“还是我们昭儿贴心。”

顾春来又瞧了一会儿江景,甲板上风大水汽重,老杜氏便将他扯到了船舱里。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成了,一把年纪了也不懂事,回头吹病了看你难受不难受!”

卫平彦拍了拍旁边的凳子:“姥爷,你和我一起吧,这儿有个小窗子可以瞧外头,一样的。”

顾春来乐呵:“好好,姥爷和平彦一起。”

老杜氏和顾秋花对视一眼,眼里俱是无奈的笑意。

......

一行人到靖州城时,正是酉时时刻,得到飞鹤传信的潘寻龙寻人赶了马车在码头边等着。

瞧到顾昭,他眼睛亮了亮。

“顾昭,顾昭!”潘寻龙挥手。

船儿靠岸,水浪漾了漾,在码头边的大石头上拍出大朵的水花,潘寻龙往后退了退。

顾昭从丈高的宝船上跳了下来。

“小潘哥。”

潘寻龙笑眯眯的和顾春来老杜氏等人打了招呼,在瞧到顾昭从船上牵下来的东西时,眼睛瞪得老大。

“顾昭,你怎地连这都搬来了?”

顾昭低头看自己手中牵着的两只黑猪,诧异了。

“啊,没有地儿养吗?”

潘寻龙想着那处宽敞的屋舍,“这,这倒也不是。”

顾昭又拉了拉缰绳,让两只小猪不要乱动,这才抬头看过去,笑道。

“那便好。”

“回头杀猪了,我请你和大人吃杀猪饭,香着嘞!”

来之前,她也是恶补过一些的人情往来的,往后啊,小潘哥和潘大人,他们可是她顶头的老大,旁的不说,好听话总得说几句的。

反正,好听话又不要银子。

顾昭笑眯眯。

“哦哦,客气了客气了。”潘寻龙看着两只猪还有些眼晕。

还这般小,养到能吃,那还要多久啊!

......

潘寻龙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妥帖,来接顾昭一家,他另外赶了三辆马车,瞧着被顾昭赶上马车的两只黑猪,他看向黑猪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必须不一样,这可是坐过马车的黑猪!

......

马蹄得哒,车轮磷磷,黄尘漫天飞扬。

一行人往城南方向去了。

屋舍落座在城南的甜水巷,这是一处三进的屋舍,除了正房和东西厢房,前头两间倒座,后头五间的后罩房,木石混制,院子颇大。

里头除了游廊还有月亮拱门,端的是大户人家了。

潘寻龙邀功,“怎样,这处屋舍不错吧。”

他看向后头下了马车的两只黑猪,迟疑了一下,找补道。

“猪圈是没有,不过,我瞧这里有马圈,反正都是牲口,咱们就把这大猪二猪养在马圈里头吧。”

顾昭点头,左右她家的马儿驴儿都是纸剪的,不占地方,搁灯笼里就成。

“多谢小潘哥了。”

潘寻龙嘿嘿笑了一声,有些羞赧模样。

……

在决定将屋子给予顾昭之时,潘寻龙便寻了人将屋舍打扫干净,眼下,顾家人稍作擦洗便能入住了。

顾昭瞧着这宅子宽敞又气派,目露感激。

“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小潘哥了,这屋子这般大,这……让潘大人破费了!”

潘寻龙摆手,“哪呢,没花多少银子的。”

他压低了声音和顾昭说了个数,随即抬头,得意洋洋模样。

“就花了这么多,是吧,我都说了不贵的。”

顾昭诧异。

不能啊,这样大的屋舍,还是在靖州城,便是在城南的位置,那也不该只值这么些银子的。

潘寻龙附和,“是比市价便宜了近一半。”

见顾昭的视线瞧来,他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老爹没有瞎来,屋主人就是只要了这么些银子。”

他左右看了看,声音陡然低了下来,瞬间显得阴恻恻又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