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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木不落地,一前一后两张长凳搁着。

“咳咳,咳咳。”

顾昭回头看了眼,此处背阴,阳光落不到,炁息暗沉,一进来便有腐败的炁息,混杂着尘土的烟气,闻起来是有些不适。

她手诀一掐,风龙忽入,卷着这暗沉之炁朝山林方向去了。

潘知州拱手,“多谢小郎。”

顾昭笑眯眯,“大人客气了。”

......

顾昭将视线重新看向里头,有十一口棺木上镇了黄符,那符箓,她一眼就瞧出了是自己的笔触。

潘知州正待吩咐人将棺木抬到外头的空地,就见面前这顾小郎掐了道手诀。

接着,棺木簌簌抖抖,片刻后浮空,下头一张张长凳倏忽的飞到义庄前的空地之中,前后两张摆好。

棺木虽慢却平稳的落下。

潘知州看了过去。

十一口棺木一溜烟的排开,瞧过去还是有些惹人心悸,他注意到,棺木摆开的这个地方,正好是阳光能够落到的地方。

潘知州抬头看了看日头。

顾昭沉声,“大人,开始了。”

一行人看了过去,只见棺木上的黄符有黄光一闪而过,接着,上头倏忽的起了一场火,火来得又凶又急,一下将棺椁撩过。

众人只觉得有数道尖利的惨叫声倏忽的起了,怨怼又不甘。

为什么是他们......

凭什么?

凭什么!

啊......恨,好恨!

衙役里,钱炎柱腿都要软了,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尤其是此时,只见在那火光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激起了凶性,原先闭合的棺木盖子砰砰的作响。

接着,在那缝隙中,有一张黑色的圆纸探了处出来。

待看清楚后,钱炎柱面上的神情惊骇,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这哪里是什么圆形纸啊,分明是人的脑袋。

干瘪的人的脑袋就像纸张一样,偏偏它还有眼睛鼻子和紫色的嘴巴。

火光中,紧闭的眼欲睁未睁。

钱炎柱眼睛打晕眩,几乎是两股颤颤了。

旁边的几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各个后牙槽紧咬,却还是溢出那齿寒般的咯咯声。

偏偏如此情况,谁都不敢将目光挪开。

大家盯着那挣扎着想要出棺的恶鬼。

顾昭沉着脸,食指和中指间出现一道符箓。

“疾!”

黄符化作一道光,猛地朝那动静不停的棺椁上飞去,不过一瞬,那火光更旺了。

与此同时,她掌心朝着半空的骄阳,随着《太初七籖化炁诀》的运转,日光在掌心汇聚。

光亮愈发的明亮了,潘知州等人瞧着,忍不住抬袖遮了遮眼。

随着暗劲的一收一放,光团猛的朝十一口棺木上弹去,强光刺眼,与此同时,众人耳朵里那阵阵的鬼叫却戛然而止。

潘知州放下袖子,看着这一处只剩黑灰的空地,风来,卷着那黑灰去了更远的地方。

“唉,尘归尘,土归土,倒也比不人不鬼来得好。”潘知州心有感慨。

只是想着这些逝者的亲属,他又有些愁苦了。

顾昭也松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些倒不是魂灵,是不甘和怨怼滋生的孽罢了。”

潘知州有些欣慰:“那便好。”

来了义庄,顾昭索性在里头多看了看,除了暗沉的死炁,里头倒是没有诡谲的炁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她还在每个棺木上贴了镇邪符。

毕竟她家阿奶教导她了,在大人面前就得殷勤一点。

何为殷勤,那必须是眼里有活,手里有事啊。

顾昭又看了一眼潘知州,潘知州恰好也看了过来。

顾昭露齿一笑。

这包吃包住的铁饭碗,她一定会殷勤的保住的!

……

顾昭走开后,潘知州一把拉过潘寻龙,小声的问道。

“乖儿啊,刚刚顾小郎为啥瞧着我笑,可是阿爹哪里有不妥了?”

潘寻龙莫名,“没有吧,我怎么没瞧见。”

“不过......”潘寻龙话说到一半,倏忽的又停住了。

潘知州一瞪眼,“有话说话,莫要支支吾吾。”

潘寻龙:“那老爹我说了哦,我真说了哦。”

在潘知州又要瞪眼前,他快言快语道。

“老爹你的胡子确实有些好笑,秃了一小撮,再修也是丑的,壮士就该有扼腕的气势,再说了,这胡子它还会再长呢。”

潘知州吹胡子,“瞎说!”

潘寻龙不服,“明明就是老爹你让我说的,说了你又不痛快,不信你问问顾昭,是不是这样很好笑。”

潘寻龙四处搜寻着顾昭的身影。

片刻后,顾昭听了前因后果,跟着瞪潘寻龙。

“瞎说!”

她才没有那样想!

小潘哥误她!

……

事情解决了,大家伙儿上了马车准备回府衙,顾昭盯着马车欲言又止。

唉,失策了,她刚刚应该紧着再夸一波大人的,都怨小潘哥,瞧她这殷勤都被他扭曲成什么样了?大人莫要误会了才好。

罢罢,看来啊,她顾小昭就不是走阿谀奉承这条道的人。

......

府衙公务繁多,潘知州一行人先回了府衙,潘寻龙带着顾昭去钟鼓楼。

靖州城的钟鼓楼可不是玉溪镇那等小地方能比的。

只见三层半高的钟鼓楼四角飞檐,上头有仙人跑兽,长长的红灯串随着清风摇摇摆摆。

威严中透出旖旎之气。

潘寻龙领着顾昭认识人后,拿了巡夜的灯笼和铜锣,不忘和顾昭道。

“阿爹说了,他也不是要你打更,夜里时候,你帮忙瞧瞧哪里有不太平的动静就成。”

顾昭意外,“那我走哪条街?”

潘寻龙摆手,“不拘哪条街都成,五更天后,雄鸡破晓,太平了就可以下值了。”

其实依着潘知州的想法,他是想让顾昭住在靖州城,要是有什么要紧事,也能及时的寻到人,倒是不拘泥于这落更敲锣,五更天下值。

顾昭愈发喜欢这活计了。

它不单单包吃包住,它还自由嘞!

......

想虽然如此想,顾昭可没有偷懒的想法。

辞别潘寻龙后,她拎着上头写着更字的灯笼和铜锣回了甜水巷的顾宅。

那儿,老杜氏和顾秋花准备起了晚膳。

两人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昭儿,怎么样,事情还习惯吗?大人说什么了?”老杜氏见到顾昭,紧着就问道。

顾昭点头,“还行,大人性子温和,一会儿用完膳,我就去巡夜了。”

老杜氏:“那就好,那就好。”

遇到性子和善的,做事情就顺畅,旁的不说,起码心情也会好一些,相处起来不累人。

顾昭见着老杜氏和顾秋花有些忧愁模样,不禁诧异。

“今儿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杜氏和顾秋花对视了一眼,有些忧心道。

“今儿早上,咱们不是做了包子给街坊邻居们送去么。”

顾昭肃容,“大家刁难你们,欺生了?”

“没没没!”顾秋花摆了摆手,“都是和气的人,说话也爽利客气,就是啊,她们说咱们这宅子闹鬼,之前闹得可凶了。”

那一桩桩异事,饶是顾秋花和老杜氏听了都心惊。

顾昭不以为意,“没事没事,昨儿我就和你们说了,咱们这儿炁正着呢。”

老杜氏叹道:“听了还是会忧心的。”

顾秋花不解,“昭儿,你说那鬼是怎么回事?

顾昭:“不知道,说不得其中有什么误会,又说不定是跟着白帮主一家人走了。”

她也没瞧到,不清楚呢。

在听了顾昭肯定这宅子没问题后,老杜氏和顾秋花浮动的心一下又安定了下来。

……

夜幕降临,夜色就像是靖州城来了一位披了黑色纱衣的美人,迷人静谧却又似美人勾唇,暗含诡谲。

甜水巷,钱家。

钱炎柱踩着疲惫的步子归家,这一日,他可算是见了大世面,这一颗心到现在还紧在半空中,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阿英,阿英?”钱炎柱瞧着冷清的家,一下有些心慌。

毛阿英从角落里出来,“怎么了?”

钱炎柱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埋怨道。

“怎么也不打一个灯笼,怪吓人的。”

毛阿英拍了拍手中的稻草,不以为意,“这不是还有点月光瞧得清么,我就整整鸡笼,不打灯笼不碍事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今儿的一封信,那可是花了她60枚铜板了,她......她舍不得点烛啊。

钱炎柱:“该点就要点,别怕浪费。”

毛阿英睨了一眼钱炎柱,“今儿你倒是大方了。”

钱炎柱讪笑,“这不是我当值了么,府衙大人拘得紧,油水是没有,不过,好歹家里也有稳定的进项了。”

毛阿英不再说话,她往灶房方向去,准备拿火折子燃起烛火。

......

昏黄的烛火充盈屋舍,有些亮,有些暖,钱炎柱紧着的心慢慢的也就放了下来。

他净手洗面,听毛阿英唠嗑家长里短。

毛阿英:“灶里温了两个肉包子,里头添了笋丁和香菇丁,特别的香,白家那处宅子的新街坊邻居给的,你拿去吃吧,我特意给你留的。”

钱炎柱:“你吃了没?”

“吃了。”毛阿英点头,“灶里还有一碗蛋汤,你也拿去吃。”

灶膛的余火温着锅灶,汤碗倒不是特别的烫手,旁边,毛阿英面露担忧,喟叹道。

“那顾家瞧着倒是个和气的人家,老太太和大姐人好,听说家里简单,就老太太和老爷子带了小孙子和闺女外孙……”

“唉,那孙子我瞧过,模样生得好,就是瘦,细骨伶伶的,要是被恶鬼缠了,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