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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纸摩擦,沙沙作响。

......

顾昭和大黑朝春江路的飞鹤酒坊走去。

接近年节,大家伙儿都舍得掏出兜里银买东西,尤其是大老爷们。

因此,酒坊里的客人不少。

丁大鹏正在柜台后头打算盘,抬头瞧到顾昭,他面上露出欢喜的神色,两下迎了过去。

“顾小郎,今儿怎么来了?

顾昭视线扫过周围,冲丁大鹏拱了拱手,笑道。

“丁老爷生意兴隆。”

丁大鹏哈哈畅笑,“全靠街坊邻居们捧场。”

寒暄两句,顾昭说明来意。

“上次您送我的酒,我阿爷喝着很是喜欢,这不是年节将至了,过几日,我们也得回玉溪镇了,我准备给阿爷多买几坛。”

“嗐,顾小郎客气了,说什么买呀,咱们什么交情,老爷子爱喝,我给他送几坛都成。”丁大鹏准备要送。

顾昭当下连连摆手,拒绝道。

“不成不成,丁老爷这样客气,以后我可不敢再来你们家酒坊买酒了,回头,旁人还以为我打着买酒的名号,上您这儿讨酒来了,不成不成!”

“行吧。”丁大鹏瞧顾昭说得认真,笑了笑,不再说什么送不送的事儿。

他领着顾昭,指着几坛好酒,告诉顾昭道。

“别瞧这酒水小小一瓮坛,里头也是有学问的,不一样的时候做,经手的人不一样,它做出来的味儿也不同。”

“这几坛我瞧过了,那味道是这个。”

顾昭看了过去。

只见丁大鹏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赞叹道。

“又香又清冽!味道香醇着呢!”

“成,我要十坛,丁老爷,咱们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您可不许便宜了卖我。”顾昭笑吟吟的将话说在了前头。

“哈哈!”丁大鹏也是好笑。

“旁的人都盼着我卖得便宜一些,偏偏顾小郎你还怕我便宜卖了,你这性子啊,有便宜也不会占,亏喽亏喽!”

顾昭失笑:“我要是不说这话,依着丁老爷你,你肯定是贴着银子卖我。”

丁大鹏哈哈笑了两声,最后拗不过顾昭,依着市价卖了过去,不过,他另外给顾昭添了一坛的花雕。

顾昭瞧着那花雕酒坛子精致,上头有老寿星拄杖送寿桃的吉祥浮雕。

正想推却,丁大鹏一把又推了过去。

“嗐,这不是送你的,这是我送顾老爷子的,年节了,我本来也要走走亲戚访访好友,这不是忙着嘛!小小心意,小小心意。”

丁大鹏这么一说,顾昭也不好推辞,只想着回头也送个礼去丁家。

人情就是这样,你来我往,才能是活水。

顾昭也不用丁大鹏寻伙计帮忙,手一拂,这些酒坛就进了六面绢丝灯中。

她多看了两眼那坛花雕酒,感叹丁老爷破费了。

“去岁时候,我在玉溪镇巡夜,我们那儿的周伯就有这样的花雕酒,说是闺女儿送的,值好些银子呢。”

丁大鹏摆手,“嗐,这酒都是差不多的,就是这酒坛子贵了一些,这是临沂谢家出的酒坛,你瞧这浮雕,大家手艺。”

顾昭点头附和,“是颇为精致。”

两人寒暄了两句,店里的生意好,伙计跑腿跑个不停,顾昭瞧了瞧,也不打扰丁大鹏做生意。

辞别后,她出了飞鹤酒楼,在外头刨雪的大黑一下就蹿了过来。

“大黑,咱们再去给阿奶和姑妈买些鹅脂水粉吧。”

瞧见飞鹤酒楼旁的脂粉铺子,顾昭眼睛亮了亮,低头和大黑说道。

原先蹿起来的大黑,它一下又耷拉了下去,尾巴扫了扫后头的积雪,百无聊赖模样。

“汪汪!”快去快去。

顾昭嘿嘿笑了一声,“大黑你再等等,我很快就出来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大黑趴地,冷哼一声。

和顾小昭出门买东西,就是麻烦!

……

这次顾昭去了后,很快便回来了,她手中提着个篮子,里头除了给老杜氏和顾秋花买的鹅脂面脂,她还给玉溪镇的凤仙妹妹,慧心阿姐,华姑娘带了个胭脂水粉。

顾昭:“好了,别不开心了,瞧,这是我买给你的,我自个儿都没有呢!”

大黑瞥了一眼,随即不感兴趣的撇开视线。

“汪呜!”它一条狗,还是一条大黑狗,要这胭脂水粉作甚?不要!

顾昭睨了一眼,“不要?真不要?”

“好吧,我原先想着你来了一趟靖州城,靖州城繁华,怎么地也要给姚婶子带个礼物,既然不要,那就算了。”

听到豆腐娘姚水娘,大黑一下就蹿了起来。

“汪汪!”要要!

顾昭忍笑:“你刚刚明明说不要了。”

她作势要收起来。

大黑急得不行,绕着顾昭左右转,时不时的还拿前爪去扒拉顾昭的袖子。

“哈哈哈,不逗你了,有有有!我帮你先收着。”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春江市集走去。

顾昭:“好了,你别急,闹着出来的是你,吵着回去的也是你,唉,真拿你没办法,咱们再买两条大鱼就能回家了,走吧。”

大黑:“汪汪!”肉骨头,肉骨头!

“成成,都有都有!”

......

春江市集。

顾昭瞧到阿庆嫂子时,她正在收拾箩筐,准备家去。

天上下起鹅毛飘雪,风刮在脸上,就像一把把利刃一样,还不待一会儿,人的脸就被刮红了,过往的行人手拢在袖口里,微微躬身,行色匆匆。

顾昭快步走了过去,“嫂子,这是要收摊了吗?还有鱼儿吗?”

阿庆嫂子:“有有,还剩几条,顾小郎你要几条。”

顾昭:“来两条就成,今儿这么早回去啊?”

阿庆嫂一边忙活,一边解释道,“天冷,市集人也少了一些,牛娃的私塾休假了,他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左右就早些时候归家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说了几句,大黑倏忽的有些困惑。

它鼻子耸动,凑近阿庆嫂嗅了嗅。

“哈哈,顾小郎,你这大狗倒是威风。”阿庆嫂低头看这绕着自己前后左右走的大黑狗,眉眼舒展,倒是不见紧张。

顾昭微微拧眉。

大黑回到顾昭脚边,汪呜了一声,声音里有着些许的困惑。

怎么回事,有点臭,又好像没有。

阿庆嫂有些忐忑,“怎,怎么了?”

顾昭摇头,“没事。”

她打算今晚巡夜的时候,自己去阿庆嫂住的屋子附近瞧瞧。

……

付完银子,顾昭翻出一盒的鹅脂,递过去,笑道。

“嫂子,这个送你。”

阿庆嫂有些意外,“这是什么?”

她接过一瞧,哎哟哟的叫唤起来,眉开眼笑,“这是香脂色的鹅脂啊,可不便宜吧,不成不成,这我可不能收。”

顾昭:“拿着,平时我在嫂子这儿买东西,嫂子都是多予我的,零碎的铜板也不收,小小心意,不值什么。”

阿庆嫂欢喜:“那我收了。”

她将鹅脂往袖兜里一搁,转身就又兜了一兜子的蚬子过去。

“拿去做汤吃。”

……

瞧见顾昭的身影不见了,阿庆嫂又将刚刚收到袖兜里的鹅脂拿出来瞧了瞧。

只见这鹅脂用了白瓷的小罐,上头浮雕一紫衣美人,凝脂皓腕,微微垂头,端的是个风流妩媚,就是她一个妇人瞧了都欢喜嘞!

阿庆嫂连忙打开,挖出一小块,涂了涂,滋润润又带着一抹淡淡的香气。

她乐呵得更欢喜了。

……

肩膀担一根扁担,前后两个箩筐,前头搁今儿卖剩的鱼虾蚬子,后头扔了杀鱼的家什和矮凳,踩着雪,扁担一上一下,朝城东的大柳枝巷走去。

这样担着扁担走一程,饶是风大飘雪,阿庆嫂里衣都有些沁湿了,帽檐里也都有汗珠。

不过,她可不敢摘下,回头冷风一吹,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

大柳枝巷。

“哎,周伯,今儿周婶怎么样了?”

阿庆嫂瞧见一个老大爷,还未凑近,嗓门又大又热情的招呼了过去。

“今儿剩了几条鱼,回头我杀好了,我让牛娃给你送一条啊,咱们大江里的鱼儿就是鲜,又鲜又补,最适合婶子吃了。”

“多,多谢。”回答阿庆嫂的声音又僵又硬,就像是舌头被冻住了一般,怎么捋都捋不直。

不单单是声音僵,就是他的动作也有些僵。

此时他裹着黑色的大袄子,手上带着手套,头上一顶厚厚的灰兔皮毡帽,就连面上都裹着围脖,整个脸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昏花的老眼。

阿庆嫂摆手:“客气了,我们刚来荆州城时,你和周婶也帮了我们许多啊。”

“现在不过是搭把手的事儿。”

她探头又朝里头看了看,问道,“水是不是用得差不多了?回头庆喜回来了,我让他给你担两桶。”

“你可别自己去提水啊,前些日子都摔着了。”

阿庆嫂嗓门大又絮叨,裹得严实的老人微微颔首,又含糊的说了一声多谢。

“好了,先不说了,家里牛娃还等着呢。”

阿庆嫂摆摆手,回了自己赁下的屋舍,紧着就将东西搁下,抬脚往屋里去,热帕子擦脸擦汗。

院子里有动静声,那是张庆喜归家。

阿庆嫂:“回来啦?”

“你歇一歇,一会儿帮隔壁周伯家担两桶水,再送些柴火过去。”

“唉,老人家也是可怜,前些天摔了,这两天话都说不清了,我刚才瞧了,身子还是僵得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磕到脑袋了,周婶还在床上瘫着.....”

“这年纪大了,家里没个孩子照顾,出了事儿,也是累人,唉。”

张庆喜:“成,我去瞧瞧,索性忙完再歇。”

说完,他拿了水桶和扁担出门。

青年人手脚灵活,约莫两刻钟时间,事情就忙活完了。

……

周家。

周达瞧着隔壁的张庆喜带着扁担和木桶走了,有些僵的拖着身子过去,将门阖上,又去灶房端了煮好的米粥,回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