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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光束中有点点尘埃,巷尾响起了犬吠声,巷头处有层起彼伏的鸡鸣声应和。

日头唤醒了沉寂了一夜的靖州城。

就像一汪清泉注入,褪去了朦胧夜纱的州城就如一尾大鱼般自在摇尾,逐渐鲜活。

那厢,一夜憨甜的孔婵娟睁开眼睛。

她眨了眨眼,心思回笼,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只见她抱着被褥,伸长了脖子左右探看。

“小毛?你在哪里?”

“小毛?”

角落里,一阵细蒙蒙的烟雾腾起,孔婵娟没有注意到,这时,屋子外头传来一道女子温柔却不失规矩的声音。

“小月,起了吗?”

“起了就自己穿好衣裳,天气冷别冻病了。”

“知道了,阿娘。”孔婵娟拖长了声音应和,转而肩膀耷拉了下来,颇为失落模样。

“唉,难道是做梦了吗?”

小毛是小神仙,这等有趣的事,果然是她在做梦吗?

孔婵娟好生失落,垂头撅嘴的将床榻边的衣裳翻了出来,套上。

那厢,细蒙蒙的烟雾在小月亮短手短脚的开始套衣裳时,倏忽的顿住了。

接着,烟雾飘忽的转了个形态。

就好像一个羊皮毡帽的小子由原先站起来要往前迈出的动作一顿,转而乖乖的背过身,两眼望着那有些潮的墙面,数着上头斑驳的痕迹。

孔婵娟穿好袄子,爬下了床榻,脚上穿着足衣去够地上的棉靴。

倏忽的,她听到了角落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声传来。

孔婵娟抬眼看了过去,眼睛顿时一亮。

“小毛!”

角落里,羊皮毡帽的小子一样眼睛亮晶晶。

……

“小月?穿好衣裳了吗?”

院子里,谢幼娘听到屋里的动静有些诧异,她推着门进来了,手中还端着个木盆子,里头是冒着热气的水。

“今儿怎地这般磨蹭?”

说着话,她瞧了一眼将外裳穿得有些扭歪的小丫头,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搁下手中的木盆,两步走了过去。

她帮自家小丫头整了整衣裳,又把那足衣提好,这才将那小脚丫塞进棉靴里。

“好了,一会儿自己去洗漱,仔细别把水洒身上了。”

……

孔婵娟急急的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儿已经没有了小毛的踪迹。

她心里有些着急,想起了小毛说的不能给阿爹阿娘知道它在家里,心里虽然想要喊小毛,嘴巴却紧紧的闭了起来,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

只见那肉胖的小手还紧紧的捂着嘴巴。

谢幼娘抬起头就见这一幕,她有些好笑。

“这一大早的,咱们小月亮又玩什么游戏呀。”

孔婵娟又瞥了一眼角落,见确实没有小毛的身影,这才挪回了目光,看着谢幼娘,认真道。

“阿娘,我是大姑娘了。”

谢幼娘敷衍,“恩恩,大姑娘了。”

孔婵娟:“阿娘不能再像刚才那样了。”

谢幼娘挑眉,“哪样呀?”

孔婵娟认真,“阿娘不能像刚才那样直接推门进来,你要像这样,叩叩叩的敲三下门,然后问一声,小月亮,我能进来吗?我说一声可以,然后阿娘才能进来。”

她坐在床榻上,肉胖的小手屈了屈,指节在木板床上轻轻叩了三下,然后煞有介事模样的点了点头,问道。

“阿娘,你明白了吗?”

谢幼娘越瞧越稀罕自己这胖闺女了。

她的手捧着小丫头的脸蛋,额头贴额头的顶了顶,声音里都是笑意。

“明白明白,哎哟哟,我的闺女儿真是长大喽!”

“阿娘……”孔婵娟又羞又欢喜,两眼亮晶晶。

谢幼娘松开手,“好了,我的大姑娘,阿娘可以进来吗?”

孔婵娟掰扯了下手指头,小声道,“可以叭。”

“哈哈。”谢幼娘逗够了自家小丫头,站直了身子,端起桌上的木盆,抬脚往外头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不忘交代。

“好了,阿娘先去忙活了,小月也快出来洗簌,一会儿该用早膳了。”

用过早膳,他们就得动身去临沂谢家了。

想到信里大兄说的阿爹生病这一事,谢幼娘因为小闺女讨人欢喜的心情一下又沉重了起来。

……

孔婵娟不知大人的惆怅心思,只听她脆生生的应道。

“哎!知道了阿娘。”

见谢幼娘出了屋门,她小腿噔噔噔的跑了过去,手扶着木门,探出头左右探看了一下,这才小心的阖上门。

转而朝屋里小声的喊道。

“小毛?”

“小毛,你还在吗?”

“在的。”角落里倏忽的一阵烟雾起。

待烟雾散去,羊皮毡帽的小子凭空出现,它整了整有些大的羊皮毡帽,露出下头一双明亮的眼睛。

孔婵娟欢喜,“小毛真的是小神仙,嘿嘿。”

知道这事不是自己做梦,她捧着脸蛋瞅着小毛瞅了好一会儿,嘿嘿的傻笑不停。

小毛抬眸看了过去,小月亮毫不吝惜的笑得更欢了。

只见那圆圆肉肉的脸庞,上头缀着的大眼睛一下眯成了月牙儿,露出了豁口了的牙齿。

小毛收回目光,垂眸没有说话,只耳朵尖有些许的红。

小神仙就小神仙吧。

……

待瞧够了,孔婵娟一跃跳下了小圆凳,快言快语道。

“小毛,你在屋里等我,我去洗簌下,一会儿拿鸡蛋回来,咱们一起吃呀。”

说完,她就像一阵风一样,呼的一声便刮出了屋子。

大门打开,瞬间一阵风呼啸着进来,小毛头上的羊皮毡帽上下动了动。

它目光落在那摇摆的木门上,又挪到床榻边的小方桌旁,抬手一挥,护着瓷碗的莹光瞬间碎开,露出里头香甜奶白的酥酪。

毛鬼神在原地站了片刻。

它也有好吃的东西要和小伙伴一起分享呢。

......

灶房里。

谢幼娘为小丫头装了一碗稀粥,另一个碗碟里装了酱菜,卤豆干,还有一粒黄澄澄的水煮鸡蛋。

孔婵娟偷偷觑了一眼她阿娘。

只见她正侧着头和自家阿爹说着话,见其不备,那肉肉的小胖手倏的一下伸出,抓过热乎乎的鸡蛋,利索的往衣兜里一藏。

谢幼娘不觉,“车马联系好了吗?”

孔其明抓了个馍馍,张嘴大口的咬了下去,含糊应道。

“联系好了,找的是夕水街的老马哥,他正好替飞鹤酒楼和香脂色等店肆去临沂谢家带一些瓷器,咱们跟着他出发,他这一趟本是空车,所以,这车资也能实惠一些。”

孔其明欢喜,“老马哥够仗义,就收这个数儿。”

说着,他比了个手指,压低了声音,道,“拢共不到半两银,实惠吧!”

谢幼娘意外,“就收这么一点?”

他们一家可是三口人,虽然小月年幼,她和相公可是实打实的成年人,尤其是相公,他猿背蜂腰,两臂的腱子肉鼓囊囊,这重量可不小。

再说了,靖州城到临沂可不近,马车怎么的也得走上两日一夜。

这半两银,说来还不够路上马儿跑腿嚼头的口粮呢。

孔其明也觉得老马哥着实优惠,他喝粥的动作停了停,到底是占便宜的欢喜占了上头。

只见他摆了摆手,不在意道。

“嗐,街坊邻居的,也就捎带的搭上咱们,说不得啊,我们也是沾了娘子的光呢。”

谢幼娘不解,“我的光?这话怎么说?”

孔其明眉目舒展一笑,“娘子你姓谢,怎么说也算是谢家人,老马哥拉陶瓷这批货,靠的是谢家吃饭,捎带上咱们,收点马儿口粮意思一下就罢了,怎么好意思多收?”

谢幼娘眉眼一怔,“是谢家主枝的窖炉啊。”

孔其明继续喝粥,“对,不然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可没有什么让人家筹谋的。”

说到这,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兀自笑了一下。

“总不能是要将咱们卖了吧,哈哈!”

“倒是小月,你这胖丫头可得跟紧了阿爹阿娘,阿爹阿娘是大人,大人是不会被卖的,不过你个小娃娃就不一定了,碰到坏心眼的邻居,那可是一个麻袋罩下来,提脚就将你卖了。”

孔其明恐吓,“可不敢像昨儿那样胡闹了,和小伙伴玩耍也不敢走远,知道没?”

孔婵娟瑟缩了一下。

她听着自家阿爹说的什么套麻袋,心里有些害怕,还有些委屈,明明她昨儿就是没有瞎跑呀,小毛都知道呢。

想到小毛,孔婵娟又直了直腰板,小胸膛跟着昂了昂。

怕啥,她才不怕呢!

她现在可是有小神仙保佑的小月亮!

……

孔其明和谢幼娘自然不知道自家闺女的所思所想,只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细嫩的头发,笑道。

“知道了吗?阿爹的小月亮要是被坏人用麻袋兜走了,阿爹可是会伤心的哭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到时整个人都瘦瘦模样,不再是威风的阿爹了。”

孔其明扮可怜。

孔婵娟拖长了嗓子,“知道啦,阿爹。”

孔其明和谢幼娘相视一笑,眼里俱是笑意。

......

谢幼娘心里搁着事儿,在收拾碗碟的时候,瞧着桌上唯独闺女的位置蛋壳也没有,鸡蛋也没有剩下,顿时知道是小丫头将蛋揣兜里了。

她摇头笑了笑,探出窗棂,朝东厢房方向喊了一声。

“小月,一会儿就将鸡蛋吃掉,知道没,还有啊,不许在屋里吃,回头掉渣在地上,养一窝的肥虫子出来,看它将不将你的鼻子都咬掉!”

东厢房里。

小胖丫头慌了慌,她低头瞧了瞧手中剥了壳,白白嫩嫩又光滑的蛋白,在小个的那头咬了一口,紧着就将剩下的大半个往小毛嘴里塞了塞。

她肉胖的手顶着,不让小毛吐出来,那厢还侧头偷偷往外头瞧,压低了嗓子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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