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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常柊勉强将心神收回,“是,此地不宜久留,不过,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说罢,他的视线扫过屋里的李打铁几人,眸光暗了暗。

“咕咕。”鸱鸮诡谲一笑,脑后传来老者渗人的声音,“正好忙活了数月,多日未食,我都饥肠辘辘了。”

它无情的鸮眼扫过众人一眼,闪过贪婪之意。

大家伙儿心中一寒。

这长了两张脸的怪东西,它,它真的在馋自己啊。

众人瞧不到的地方,顾昭皱了皱眉。

她想了想,有些庆幸毛鬼神一道跟来了。

“尊神,一会儿还要麻烦你一事。”

毛鬼神:“你说。”

顾昭:“他们要是真的动手了,我暗地里出手,还请尊神露个面,护住这几位兵大哥。”

“没有问题。”毛鬼神应允。

它知道顾道友为何不露面,这一路过来,这几人言谈之间颇为忌惮顾道友,要是顾道友出面了,这些人心生警惕,回头他们拼死护着主上,大鱼就又该捉不住了。

那厢,于常柊腹肚中,孙老太听到鸱鸮的话,心肝颤了颤,心下更是一慌。

三里啊。

这畜生要吃了她家三里嘞,夭寿哦!

这一慌,她的气息不免泄露了一分。

鬼炁?

顾昭诧异的看了过去。

与此同时,鸱鸮脑后的眼眸幽光一闪而过,只见它尖嘴一张,锐利的尖啸声从中涌出,一并而出的还有一股黑气。

黑气犹如一头巨大的地龙,只见它拱着身,猛的朝于常柊的腹肚中击去。

于常柊的瞳孔极速的收缩,他完全没有预料到鸱鸮竟然陡然发难,再加上他此时腹痛难耐,更是无回手之力。

“鸮君——”

于常柊难以置信的喊了一声。

下一瞬,黑气袭来,正中腹部位置,他一个吃痛,顿时躬了躬身子,伸手抱住腹部,只觉得腹肚之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一股呕意直冲喉头。

于常柊张嘴:“呕!”

“哎哟喂,跌死我个老骨头了!”

随着呕吐,指甲块大小的梨肉被于常柊吐了出来,半空中陡然出现一道翻滚成球一样的身影,惊呼声便是这道身影里传出来的。

有些沙哑,却也中气却足,是老妇人的声音。

鸱鸮冷笑,“于副将好生有本事,被恶鬼占了腹肚还不知道,好好,当真是好!”

于常柊一撩开衣裳,露出里头的皮肉,只见腹肚位置有个青印子,瞬间,他的脸色又青又白。

鬼手摸肚!

他竟然被鬼手摸肚了!

“呸!”孙老太站直了身子,叉腰怒骂,“你俩畜生骂谁恶鬼呢!臭不要脸的家伙,老太我生前死后都不害一人,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都想害死我家三里了,还指望老太我做菩萨不成!”

她瞧着地上被黑气缠绕的孙三里,眼里闪过心疼。

“哎哟哟,我家三里遭大罪了……大头居然也在这,夭寿哦,畜生要造大孽哦。”

地板上,孙三里的眼睛瞪大了。

他瞧着那穿一身靛青色土布衣裳,头上缠同色方巾,身形有些干瘦的老太,控制不住的眼角边落下了眼泪。

姑婆……是他的姑婆……

姑婆知道他有危险,回来护着他了。

……呜呜,是他的姑婆啊!

孙三里眼前的视线被眼泪模糊了,却舍不得眨眼,只贪婪的看着叉腰骂人的孙老太。

呜呜,真好。

他家姑婆做鬼了都还这般中气十足。

下一瞬,他的视线撇过眼眸无情的鸱鸮,眼里闪过着急。

姑婆,快走快走,这儿危险!

这是鬼鸮啊,村里说了,鬼鸮出现不吉祥的!

不单单孙三里瞧到了孙老太,李打铁几人被鸱鸮的黑气缠绕,受到阴邪之炁影响,运势低靡,几人也都瞧到了孙老太。

李打铁几人麻木了。

罢罢,他们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屋里明明没人,窗棂上却凭空出现的人影,长着两张脸的鸱鸮,会说话的粪勺,如今再添一个从于副将腹肚里出来的老太太,也不稀奇,也不稀奇,一点儿都不稀奇!

……

孙老太常年去市集卖沙梨,嗓门极大,再加上她守寡多年,儿女又都走在她的前头。

以前时候,村里很是有那多嘴长舌之人,说一些什么她夺子孙寿,所以自己太太平平,儿孙却没立住的胡话。

要是自己不要强一点,她都得被村子里的那些流言蜚语给生吃了!

是以,眼下她既然被发现了,那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当下就指着于常柊和鸱鸮骂个不停。

“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真是不知所谓。”鸱鸮冷笑一声。

“呸!老太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怕你啊!”孙老太使出农家老妇人骂街时惯常用的招数,当场吐了个唾沫过去。

此时她是鬼,这唾沫便是鬼唾,活人要沾了,那是阴炁入体,不死也得脱成皮的事。

不过,吐在鸱鸮身上,它只是觉得像被一块小冰块砸到了。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鸱鸮沉下了眼,“虽然老了一些,予我做开胃菜还是成的。”

话落,就见鸱鸮振翅,犹如一道幽光一般朝孙老太袭去。

孙老太眼里,就见它那尖尖的嘴要朝自己啄来,橘色的眼眸冰冷无情,里头还有一分馋意。

夭寿哦!

怪鸟吃老太太了!

孙老太闭眼,下一瞬,她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孙老太睁了只眼睛偷偷看了一眼。

“嗬!”她吓得倒退了一步。

只见鸱鸮就在她面前一臂远的地方,它一身的黑气被一道莹白之炁束缚,正好卡在脖颈之中,此时,那前后两张鸮脸都露出痛苦之色,一身黑雾浓烈的翻滚。

“是谁!”鸱鸮愤怒。

孙老太深谙趁人病要人命,她也不管是谁相帮,瞅着那花羽的鸱鸮,当即使出村里老太缠斗的第二招,扯头花!

只见她鬼爪探出,抓住鸱鸮的花羽,奋力的往下抓扯,瞬间,此处飞花漫天。

顾昭都瞧愣了,眼里闪过一道笑意。

鸱鸮吃痛,心中大怒,黑炁愈发的昌盛,顾昭顺势断了缠绕在它脖颈处的元炁,同时手一扬,护着孙老太往后。

与此同时,她将言语化成丝线,传入毛鬼神的耳中。

“尊神,此处便麻烦你了。”

毛鬼神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下一瞬,就见黑白之光炸开,光点细碎的绽开,颇为绚丽,鬼鸮惊怒,羽翅一振,此处风气乍起,它视线一转,倏忽的眼眸一利,目光盯着屋子的一处墙角根,喝道。

“何方鼠辈,竟然藏藏掖掖。”

毛鬼神的身影渐渐清晰。

“是你!孔家供奉的偷神。”

见不是顾昭,鸱鸮心里偷偷的松了口气。

“偷神,你我无冤无仇,深夜拜访,所谓何事?”

毛鬼神心里不痛快。

谁说无冤无仇了,这怪鸟欠它一口瓮坛呢,再说了,它真讨厌旁人叫它偷神,尤其是这等一口一个偷神的家伙!

“把它留下。”毛鬼神开口。

鸱鸮顺着它手指的方向看去,知道它说的是冲虚道长,当即拒绝,道,“不成!”

冲虚道长着急,“鸮君莫要多言,这毛鬼神和顾昭那杀胚是一伙的,它都来了,仔细顾昭也要寻来了,咱们快走!”

鸱鸮眼眸一锐利,瞬间化作一道幽光和毛鬼神缠斗在一起,于常柊手中的小剑拔出,足尖一点,身影忽前忽后,也加入了战局。

毛鬼神虽然只有一人,暗地里却有顾昭相助,缠斗一起时,纳财炁的布袋法宝好几次要兜上那花羽的鸱鸮。

冲虚道长急得几乎要跳脚了。

“鸮君莫要恋战,此乃毛鬼神行的缓兵之计,它定然是传了讯息给顾昭,此时拖延我等,就等顾昭来将我等一网打尽。”

冲虚道长深吸一口气。

以前不觉得,现如今才发现,这等畅快的呼吸,不恶臭又不恶心,究竟是何等的宝贵。

他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再回去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啊。

想着之前数月沤肥的日子,冲虚道长的心肝都打颤了,见鸱鸮和于常柊还在和毛鬼神缠斗,他一狠心,厉声道。

“鸮君,你是想落得和老道一样的下场吗?要知道,你方才可是破了孔家一口粪瓮,回头要是被顾昭那杀胚寻到,正好拿鸮君填这一粪瓮的空缺!”

半空中,缠斗的鸱鸮和毛鬼神俱是一震。

就连暗地里的顾昭,她翻手诀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鸱鸮到底惊怕,牙一咬,鸮眼一沉,低声喝道。

“走!于副将断后。”

下一瞬,只见它卷起数道风气,裹挟着冲虚道长的粪勺,化作一道幽光朝屋外涌去。

于常柊手中的短剑刺来,毛鬼神纳财炁的布袋一挡,瞬间挡住了攻势。

它瞧见顾昭跟上了那鸱鸮,待此处没了鸱鸮的气息,那布袋法宝陡然变大,将于常柊兜了个瓷实。

瞬间,战况停歇。

毛鬼神看着门外的月色,难得的有些出神和心不在焉。

冲虚道长,当真一知音啊。

……